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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间面目(第1页)

第四章人间面目

载着萧落英的那两囚车最终在一扇漆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用金漆写着三个大字——丞相府。

狱卒压着萧落英下了车,随後被两名丞相府的侍卫带进了丞相府。

丞相府邸气派威严,青石铺地,雕栏玉砌,长廊曲折迂回,数间院落隐于其中,处处透着静谧,除了侍卫和一些婢女外,似乎再没有其他人。每一名侍卫都经过精挑细选,孔武有力,面目严肃。至于那些婢女,则穿着统一的服饰,只是低头做事,连脚步声都是极轻的。

萧落英被两名侍卫一前一後押着向前走。他每走一步,手上和脚上的铁链便发出一阵声响,更衬得丞相府的空旷寂静。

从踏进这丞相府起,萧落英便隐隐闻到一股气味,这气味开始淡淡的,随着他走入府邸深处,这气味渐渐明显起来。是禅香,是人们念经拜佛时燃的香。

在又一次穿过长廊後,萧落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侍卫令他跪下後便退了出去。萧落英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擡头张望了下四周。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两旁放了几张宽大的木椅,前方悬挂着一块轻薄的帘幕,将这个房间一分为二。隐隐绰绰间,可见後面有一张宽大的坐榻。从轩窗外吹来的风,将帘幕轻轻吹起。萧落英不禁擡头望去,见那帘幕上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图案,细看之下,那一个个图案竟是用金线秀出来的经文。

萧落英跪坐在地上,几日滴水未进,加之身上的伤,已让他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就算没被砍头,也难逃一死。

这时,从帘幕後面一前一後缓缓走来两人,一人坐到了那张坐榻上,另一人则站在坐榻边上。萧落英想这间屋子一定还连着别的屋子,所以他才没有看到这两人是何时进入到这里的。

其实,从踏进丞相府起,他的心中就一直充满疑惑,不明白丞相为何要将自己从刑场上救下来,也不明白为何会被带进丞相府。他无任何家世背景,阿爹也从未结识过什麽达官显贵,至于他自己,从不攀权富贵,身边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人。

萧落英不禁擡头望向那帘幕背後之人。那人安静地坐着,一手撑着坐榻的一侧,虽然还有一帘之隔,但萧落英仍然感受到了那人身上的冷峻威严之气。微风将帘幕轻轻吹起一角,萧落英无意间瞥到那人的手上正轻轻拈着一串佛珠。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开口便是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就是萧落英?”说着,似乎看了一眼站在他边上的那人。

萧落英点点头,说了一声“是”,但他的声音就像是被卡在了喉间,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而後对着外面的侍卫道:“去,给他弄点水来。”

“是!”外面的侍卫回答道。

很快,一名侍卫拿来一大碗水递到萧落英面前,他立即伸出手去,几乎是一口气就把碗里的水全都喝完了。

“再给我点水。”他恳求道。

那帘幕背後的人点点头,侍卫又递来一大碗水,萧落英仍是一口气便喝完了。他实在是太渴了,人活着怎麽能没有水?

连着喝了两碗水,萧落英觉得整个身体就像是枯木得到了浇灌,重新有了生机。他用满是泥泞的手擦了擦嘴角,大呼了一口气,然後擡起头看向那帘幕背後的人。

那人手中念着佛珠,微微擡头,有些随意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萧落英虽仍感到难以置信,但还是回答道:“你是丞相,石决明。”

那人没有回答,但萧落英已经肯定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大豫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石决明。

那人隔着帘幕看着他,手中不紧不慢拈着佛珠,口中缓缓道:“潇落英,年二十七,无兄弟姐妹,生即丧母,十四丧父,後投了大豫城边军。骁勇善战,于军中九年,擢升校尉。曾率领五十士卒,殊死抵御荒漠大盗,本是大功一件,却被人抢去军功,申诉无门,後一年,便解甲归田。曾散尽家财,帮助萧家村百姓,後加入姚陆离等人,成为盗泉者之一。不知,本相说得可对?”

潇落英的前半生在这人不紧不慢的讲述中铺陈开来,简洁明了,但每一个字的背後却是不可背负之重。

见潇落英沉默,那人继续道:“僞造丞相府的令牌去偷盗豫泉,是你的主意。”

萧落英心头一愣,石决明的这句话并不是在问他。

“是我僞造的。”他说道。

那人隔着帘幕看着他,像是称赞道:“倒是个聪明有胆色的人。”随即,轻笑一声,问道:“那你可知真令牌和假令牌究竟哪里不一样?”

从方才到现在,萧落英从那人的口气里听不出一丝对他的愤怒和质问,原以为会是一场残酷的审讯,此刻却更像是一场聆听。

萧落英虽然跪着,却背脊挺立,毫无胆怯卑微之色。他回想起今日在刑场看到的那块丞相令牌,镇定自若道:“真正的丞相令牌,中间的‘石’字没有封口。”

“你看得很仔细。”那人像是叹息道:“可惜啊,就算你早前看清楚了,今日还是得跪在这里。”

潇落英清楚得很,不管那块令牌当初僞造得有多像,最终结局都一样。

“假的总归是假的,成不了真。从我有这个念头起,就知道会有今日。”他坦然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做?”那人问。

潇落英苦笑一声,道:“我就是可怜那些人。”

那人转动佛珠的手停了停,问道:“你可怜那些人,那今日又有何人来可怜你?”

“我不用别人的可怜,”潇落英擡着头,神情中透着一股倔强,道:“选择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你倒是洒脱的很。”那人道。

“丞相大人,你说错了,我一点也不洒脱。”他道。

“哦?说说看,你哪里不洒脱了?”那人问道,隔着一道帘幕,潇落英感觉到了那道投向他的的目光。

“这世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一介平民,无家世背景,空有抱负,却与世道相背,无处施展。解甲归田,本想茍且一世,熟料天道不仁,降以干旱,百姓苦于泉税,贫者,饥者,亡者,何其之多?我若真洒脱,便该和那些冷血官吏一般,侧目视之,做一个事不关己之人,只管自己活一天算一天。可我偏偏心有不忍,做不了寡情冷血之人,做不了自私冷漠之人。我如此这般,怎说得上是洒脱?”说完这番,潇落英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样看来,你的确不算是洒脱之人。一个人,若是有太多悲悯,未见得会有什麽好报,况且还是一个无权无势之人。人就是人,不是佛,佛有悲悯,能教人脱离苦海,而人若悲悯,便只有自己下地狱。”那人似有所思道。

“丞相大人,你又错了,我没有不自量力到把自己能当成救世的佛。我只是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不过结局不太好罢了。”萧落英反驳道。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一再冒犯,“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念头,在那些你以为的可怜人眼中,你已然就是他们的佛。”

萧落英不再说话,他不想去追求在那些人心中他究竟是什麽。他只知道自己不是佛,更不是英雄,因为他拯救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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