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又雪(三)
禾怀一个人站在楼下,望着墙上半靠着的已经生了锈的自行车,不知在想些什麽,那辆车的主人不知道是谁,就那样把车随便扔在了楼梯口,没被遮挡住的地方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看样子,遗弃了没多久。
“今天不骑车了,没办法骑了,我们打车去。”一个男生裹着厚厚的大衣,牵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下来了。
“太远了,算了,车费贵得很。”那个女生皱了一下鼻头,看起来有些责怪。
“走吧,又不是每天都打车。”男孩说着就要牵着对方走。
禾怀只是听着那声音,没有看两人,他的视线还在那破败的车上。
等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路上时,女孩的声音才放了出来,“你什麽时候买的车?你疯了!哪来的钱?”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我……你忘了,咱们一起攒的。奖学金丶做家教的钱丶最近的工资,以後还会有我们变现的专利来做支撑。”
女孩那双流转的目光没有看车,而是心疼地看着她的眼前人,“都已经这麽多了?”
男生点了一下头,带着温暖的吻就落了下去。
等到汽车引擎发动时,禾怀才回过神来,他好蠢,以为所有人都会眷恋已经没有用还是拖累的东西。快要被主人处理掉的自行车从墙上滑了下来,车链子直接掉了,车把手也砸到了禾怀的脚上,他却一点儿都不疼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禾怀,你行李箱没带。”许与乐趿着拖鞋,从楼梯上提着重物下来了。
许与乐来了,他弯腰想要扶起车的身子又直了起来,鼻梁上架的眼镜冰冷刺骨,刺得人快要遍体鳞伤,“赶我?”
“不是,你看你都没穿外套。”许与乐说着就要把行李箱打开给他拿羽绒服。
井承宇也出来了,就站在门口等两个人结束对话。
禾怀居高临下地看着许与乐瞎忙活,“许与乐,别关心我了,我不需要。”
等许与乐擡起头看着禾怀,像假娃娃一样面无表情的禾怀又出现了,他开口了,“你说话从来都不算数,每一次。”
禾怀行李也不要了,许与乐的关注也不要了,他好像只在乎两个人能不能继续待在一起,“我再问你一遍,淮名去不去?”
许与乐合上了行李箱,手有些冷了,他插在了兜里,站了起来,“禾怀,我本来想去的,那个学校有个很有名的老师。”
“但我……”许与乐准备拒绝了,他在措辞。
外面的风还在呼啸着,禾怀看着那被人路过时不小心踢来踢去的自行车,突然不想给许与乐拒绝他的机会了。
井承宇跑慢了一步,一个实打实的吻就印在了许与乐的唇上,那里,本来红润的唇色被吻成了白色。
井承宇的拳头刚握起来,禾怀就已经被打了。因为许与乐条件反射地给了面前的人一巴掌,禾怀的眼镜掉在了地上,银色的腿脚沾了点尘土。
三个人站在楼梯口,被来来往往的人打量着。
许与乐下手太重了,禾怀的头还是歪着的,情形太过于难看,他急急地凑了过去,“禾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禾怀躲开了许与乐的关切,捡起了掉落的眼镜,轻轻地吹了一口灰,戴了上去,他这才看清楚许与乐脸上的急切和通红,“许与乐,我是故意的。”
禾怀说完这话,井承宇已经靠近他了,他揉了揉被打的左脸,低低地笑了,他挑衅地看着井承宇,开口了,“井承宇,你有什麽资格?你还不如杨揠南,他起码还算个男朋友。”
井承宇早都握起来的拳,出去时,被禾怀用力挡住了。骨节包着骨节,两个人都可能疼得要死,但许与乐的眼里好像只能看见井承宇的吃力,看不到禾怀的难堪。
许与乐胳膊上的筋也显了出来,他去掰禾怀的手了,禾怀的手在许与乐触碰他的一瞬间,就又反手牵住了对方,那双经满世事的双眼,从井承宇身上落到许与乐身上时,突然变得年轻起来,细看的话,那就是禾怀18岁对一切还都抱有期待的时候,他透过眼镜想看清楚许与乐的心到底有多软,“开幕式上的话,既是给数学的,也是给你的。”
禾怀眼睁睁地看着许与乐看井承宇的那种无法形容的眼神延伸到了他的身上,他的目的达到了,手也毫不留情地松开了。
行李箱被拖在不平的地上,不愿向前,但它打滚撒娇也不顶用,禾怀已经走了,他临走前,冲着许与乐说,“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这次上学,就算还给我了,那里不亏,最好的教练老师,最好的训练体系,我为你,为我,特意挑的。”
禾怀最终还是扶起了那辆自行车,走进了一个人走过无数次的雨雪风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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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rywy楼主|发表于2023-9-1020:32|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後由Currywy于2023-9-1222:32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