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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赐口中的辛苦一点没作假,温府的下人们忙到半夜,才把南宫赐交代的东西准备完。
谢以令跟其馀弟子一起布阵,每一道步骤都要反复检查好几遍。
一直到丑时,才终于完毕。
南归弟子一半站在屋顶,一半守在地面。谢以令低头看着布满整个温府的阵法,道:“道长,可以了。”
最外围四面高墙上,灵咒成幡,随风舒卷。沿着墙角,一路洒满了驱煞粉。驱煞粉这名字听起来正义凛然,良善十足,实则是那些被仙门斩除的邪祟,其尸身烧成的骨灰。
不过变成骨灰後,自然是仙门想怎麽用,就怎麽用了。
等到这一切做完,温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聚在偌大的院子里,一步也不敢离开脚底下的防护界,胆战心惊地左右乱瞄。
温青流清点了人数,低声问:“温衡呢?”
温如玉犹豫了一下,“大哥他,在屋里,我先前叫了,他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出来。”
“胡闹!”温青流声音虽低,但屋顶上的谢以令还是能听见几句,“南归天阁的仙君都来了,他这时候又耍什麽脾气?枕河,你去叫你大哥。”
温如玉旁边,五官稍显稚嫩的少年应下,转身快步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温枕河垂着眼眸,支支吾吾道:“爹,大哥他……”
“哼!”温青流一看小儿子这样子,就知道结果了。他压着怒火,一甩袖子道:“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谢以令对这家人的父子关系有了初步的了解。
随着南宫赐啓阵,藏在温府某处的邪煞果然忍耐不住,从某间房里窜了出来。
谢以令注意到,那是先前温枕河去叫人时走的方向。他目光紧随着煞气,发现它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两倍,于是提醒道:“道长,这团煞气变强了许多,会不会是杀人了?”
南宫赐道:“不太可能。它若是吃人能增强功力,何必借小贩之口让我们买下它。这样一来,反而多了被我们发现後除掉的风险。”
谢以令很快反应过来,“它是想接近我们,趁机夺取灵力。那现在这种情况,又是?”
南宫赐道:“融为一体,或者说,重归一体。”
谢以令猛地看向灵阵内四处冲撞的煞气,恍然大悟:“原来它是来这里找靠山了!”
南宫赐下了令,弟子们御剑守阵。碧落不送齐出,温府上空瞬间亮如白昼。煞气已不是几日前孤立无助的状态,它与分散的另一团煞气融合後,气焰凌人。面对两道白衣交错杀过来,不躲不避不说,还迎剑而上。
天空时而剑照如昼,时而吞光归暗,底下灵阵困着煞气的行动,墙边驱煞粉发出一抹亮眼的莹绿光芒。
谢以令学着南宫赐分出一股灵力御剑,点指成诀,接成道道长咒,对着煞气穷追猛打。
墙上灵幡发出阵阵灵力撕裂的清响,弟子们体内灵力动荡不稳。思无眠看了灵幡一眼,见幡身几乎要被煞气压折,咬牙道:“谢师兄,灵幡!”
灵幡是他们所有南归人的灵力汇聚一体化出,谢以令自然有所感应。但现在战况正烈,他分不出心神查看,只道:“无眠,你先撑住!”
思无眠喉咙发腥,一口血憋在里面要吐不吐。他还没与煞气正面交锋就已承受不住,要是对打恐怕性命休矣。
谢以令同样憋着一口血,右手腕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不一会儿纱布就变了色。
煞气闻到血味更加疯狂,形状聚成一颗巨大的骷髅,对着衆人张开深不见底的口部。一股阴风卷起,谢以令脚下一悬,身体一下失了重心,朝前平移了两步。
南宫赐及时出手拦住了他。
谢以令道:“这鬼东西做什麽,想生吞了我?”
没成功吞了心仪的盘中餐,煞气暴跳如雷,无视碧落,骷髅头里伸出一只模糊黑爪,直朝谢以令抓去。
南宫赐站在谢以令身前两步的地方,碧落修长剑身斜在他腰腹,铮铮剑鸣呜啸,声音尖而锐。
碧落穿过黑爪,白光割开煞气,黑爪分离身体。谢以令看出它想与煞气的躯体重新融合,甩出不送拦住它的去路,然後飞快结出一个状如织网的灵咒,将它困住。
灵咒缩成核桃大小,谢以令将其塞进锦囊,死死封住。静等一会儿,里面果然没了动静。
这麽看来,将这煞气碎尸万段,分别装进锦囊里的方法是可行的。只是要怎麽靠近它,砍碎它,这是个难题。
底下温府人,有胆小的,已经撑不住晕了过去。温青流站得脸色铁青,嘴唇绷成一条平直的线,旁边的温如玉跟温枕河皆带忐忑之色。
谢以令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温大人跟温家两子的神情如此奇怪,很可能不是因为煞气,或许是因为,那位不愿出来的温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