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杀露官藏命(八)若我对你,不只是兄……
乘岚反复调息内察多次,都不曾在自己通体经脉中寻找到一丝红冲的痕迹,既然如此,问题出现在师小祺身上的可能性就更大几分。
然则眼下他对此事还不能说是很有头绪,以师小祺的心态,恐怕这也不是能大张旗鼓处理此事的时机,或许只能暂且搁置下来,容师小祺先在他这里住下。
红冲了过此事,便打算打道回府,乘岚连忙拦了一声:“等等。”
“怎麽?”红冲拖长了调子:“兄长是打算也留我过夜?”
扪心自问,乘岚不敢说全无此意……可早前提过一回此事,那时红冲不置可否,大抵便算是婉拒了,他不好冒昧再提,只道:“是你的糖葫芦。”
说着,他从乾坤袋中取出早先在杨记糕饼铺买的各种糕点,五花八门的,在桌上排成错落有致的好几排。
“这麽多?”红冲嘴上说着,手上却是毫不客气地一样一样拿起来看过丶放入乾坤袋。两串糖葫芦被他留在最後,他捏着竹签自言自语:“还真给我买了两串。”
乘岚看着他:“说到做到,怎麽敢糊弄你。”
红冲突然回头问:“那给你师弟的呢?”
“……他只有一串。”乘岚生出一种他要作妖的预感,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想不想看我说的那对刀剑?”他补充道:“侍剑山庄的彩头。”
红冲微微一怔,从怀里取出一枚萦绕着字决的剑形玉佩,正是侍剑山庄铺位上拿到的那一枚。他将玉佩丢到乘岚怀中,道:“看看这是什麽?”
乘岚接住一看,便知昨日仙市一别,红冲果然也不似表现出的那般淡泊寡欲,分明惦记得很!
却听红冲悠然开口:“不过,我一个不会使刀剑的人,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乘岚一怔,不假思索地反问道:“那你怎麽……”话未说完,他看着红冲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忽地心里一空。
不感兴趣却还领了玉佩,排队也想一观,为的不是刀剑,自然就只能是与这双刀剑有关的人了。
这关窍仿佛巨浪,冲开了乘岚脑中的水坝,一时间惊涛拍岸,汹涌地席卷了他的意识,以至于他分明坐着不动,却觉得头晕脑胀——不止如此,那浪大抵还是沸水,以至于他竟觉得面上有一股烧灼感。
偏在此时,红冲缓缓探手,又从呆愣的乘岚怀中捞回了剑形玉佩。他把玉佩夹在指间把玩,手指灵活翻动间,莹润的玉光和字决几乎成了指尖的一道虚影,红冲轻笑一声:“不过,现在,我是真的有点兴趣了。”
乘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眼神从玉佩移到了红冲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红冲的眼睛,却在看到白绫的一刻如梦初醒,只能试图从红冲的眉梢唇边寻得几分痕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丶纷乱而无序的雷声中,稍带颤抖地问:“什麽意思?”
‘啪’地一声,雷声骤停,是红冲一把握住了玉佩,将它紧紧扣在掌心中,状似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因为你说了要教我学剑,既然如此,我不是也该有些打算?”
乘岚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是这样?”
红冲掩唇一笑,反问他:“我如此敏而好学,莫非兄长竟然不开心?”
这不是乘岚想听到的回答。
但他仍然点点头,笑道:“你能有此心,我既觉欣喜,也倍感荣幸。”
一时间雷声复起又渐息,风平浪静。
红冲把那两串糖葫芦又递了回来:“先放在你这里,下回再给我。”
纵然乘岚不知此举何意,却还是伸手去接,动作有些缓慢,似乎还未从方才的失神中回过劲来。临到手时,红冲却是手腕一拧,随手将它们插到了一旁空置的花瓶中,
乘岚动作一顿,状似无意地续上方才的话题:“你这号不知何日才能排到,不如过几日我带你去。”
“好呀。”红冲答:“那我走了。”
乘岚没有再出言挽留。
静了片刻,屋里的两道身影先後离去,门扉闭合,徒留两串糖葫芦插在桌上,糖壳微化,将两串糖葫芦紧紧黏在了一起。
。
此後几日倒是闲散。
校场天擂台一连多日无人摆擂,地擂台的小打小闹,红冲只是在台下旁观了几场,便觉得兴致缺缺。他又在仙市兜了几圈,只觉得失望非常,这久负盛名的万仙会,他总觉着似乎一天就逛了个七七八八,对月中的雅集也降低了几分预期。
也或许无趣之处并不在于万仙会,而是他这般高强度四处游览,几乎与巡逻无异,却也没能如愿与他想象中该有的丶时常尾随在他身後的人遇上哪怕一次。
只道贵人自然多忘事,显得他钓鱼不成,反而自己咬上了鈎。
直到侍剑山庄摆擂前一日,才又误打误撞碰上另一番瓜葛。
红冲深夜方归,本以为竹林寝庐该是万籁俱寂,却不想还未踏入庭中,就听到二人压低声音的争吵。
一人怒不可遏:“你要那东西做什麽?本就与你无关!”这声音,竟然是一反常态无法控制情绪的方三益。
另一人则反唇相讥:“你打着我的幌子,却还不让我知道,你觉得你能瞒多久?”对话者,自然便是他的师弟孔怜翠。
红冲本不想听人墙角,闻声便要故作清咳以提醒庭中二人。然而还未来得及,只听方三益又道:“你别管了,我再说一遍,这事与你无关,你敢去找红冲,就别怪我打你!”
哪想他本想光明磊落,却成了人家师兄弟背後议论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