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给我送到研究院附近的酒店,你给我送哪儿了?”许青时瞪着奚池,愠怒道:“是不是只要不骂你,你就真当我没有脾气啊?”
奚池捡起被丢到身上的手机,将车停稳在沙滩,明明被许青时骂了也不着急,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辩解道:“这儿离研究院只有五公里,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怎麽不算附近呢?”
“我说的是市区的酒店,不是滨海酒店!”
反正奚池总是有着一套自己的歪理邪说,只要许青时稍不注意就能被他钻了空子。
许青时已经不想再和他争辩,耗尽最後一点儿耐心说:“我不想待在这里,你把我拖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必须得把我送回去。”
奚池摊开手道:“可是我好累了,开不动车了。”
许青时转过身,被气得连看都不想再看奚池一眼。
这儿是东柏有名的一片海滩,因为沙子细软而洁白,天和海蓝着的时候特别好看,东柏天气少有放晴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到这边看海。
只是台风才刚过去不久,阴云遮蔽天空,又是晚上,海滩这边荒凉得就好像只剩下许青时和奚池两个人。
现在大概是在涨潮,浪声越来越大,车窗开着,许青时坐在靠海的那边,感觉到沉闷的心跳几乎要被这浪声淹没。
奚池走下车,将许青时那边的车门打开了,俯下身对他说:“来都来了,待一会儿再走吗?”
许青时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有病的。
从赵酩深家的小区出来後,他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阵痛和悲伤。
只是感觉到大脑好像自动地屏蔽了有关于赵酩深的所有回忆,有关于情绪的感知都变得极为迟缓,心沉闷得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变得不那麽想说话,不那麽想行动,不那麽想思考。
这样像是溺水一般的感知被奚池蛮不讲理地敲开一块,如今又被海风吹散了一些。
许青时在带着咸湿水汽的海风中得以呼吸,明明还有些生气,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奚池一起下车了。
奚池从後备箱里搬出一个纸箱,不那麽讲究地坐到礁石上,仰着头对许青时说:“这儿就我们两个,坐下来聊一会儿吗?”
许青时敛眸看着奚池,没说话,就这麽直直站着。
“哦……我忘了。”
奚池利落地从纸箱子上撕开大半边纸板,折了一下垫在旁边的沙滩上,擡眼问:“现在可以了吗?”
许青时安静几秒,小声说了句“谢谢”,没什麽表情地在奚池旁边坐下了。
原本完整的纸箱被奚池撕得几乎只剩下个底,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饮品。
奚池拿出一个包装花里胡哨的玻璃瓶,将盖子在石头上磕开了,向许青时递过去。
明天还有实验,许青时瞥了一眼道:“我不喝酒。”
“这不是酒啊。”奚池说:“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许青时迟疑几秒,接过玻璃瓶喝了一口,原汁原味的沙棘汁,酸得让人牙齿发软。
许青时怀疑自己被奚池捉弄了,看了一眼手里的果汁,拧着眉问:“为什麽要给我喝这个?”
奚池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海盐味的汽水,拧开喝了一口,解释说:“科研工作者要少喝酒,这个跟酒是同样的效果,能给大脑带来强刺激。”
“……”
许青时不是很想赞同奚池的话,但他原本有点儿迟钝的感官确实被这瓶酸到过分的沙棘汁给刺激得清醒了不少。
天空和大海黑得无边无际,人在这样广阔的天地下显得格外的渺小。
许青时屈腿坐着,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那座寥落的灯塔,感觉到上涨的潮水正一浪高过一浪,如同电影画面般显现在眼前。
浩浩荡荡的浪声响在耳边,盛大得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将他吞没。
许青时原本不明白奚池为什麽会带他来海边,现在大约也能理解了。
个人的心事浸入这宽广的海浪中不过只是一颗再小不过的沙砾,一场台风过後潮汐依旧,大概没有什麽事是沉入心底再也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