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围炉
许青时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寂静的世界里奚池和许青时的目光短暂相接,宁静的几秒过去後奚池转身向右,直到茫茫的天地间alpha的影子已经缩成小小的一点,许青时才沿着前方的足迹继续温吞地向前走。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估计最少也已经在雪地里走完了三公里。周边的景色变得稍微有些熟悉,大概和研究院已经离得不远了。
直到许青时看到熟悉的街景,除路灯以外的远光灯忽然将裹着银装的大道照亮。
许青时手插在大衣口袋,眼睛微微眯起来一点儿,看到奚池牵着狗站在车灯前,身形宽阔修长,影子被强光拉出一个比例夸张的长度,从奚池脚下一直拉到许青时身前,几乎贴近胸口。
皮卡车门匆忙打开又“嘣”地一声被关上,许青时还未看清,安德鲁就已经扑到了那人身上,尾巴像直升机浆一般飞快旋转着。
许青时缓了缓眼睛被强光刺出来的晕影,向前靠近,今早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大叔三两步走到奚池跟前,肢体语言夸张地正和他说些什麽。
急得说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墨加语,好在许青时也能听懂一些,听到大叔在说自己从下午五点就开始在这儿等,但一直没等到他们,还以为他们出了什麽意外,又问奚池和许青时为什麽没有和他打电话联系。
奚池没多说什麽,只是将手机从口袋拿出来,给司机展示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断掉信号的手机,以及先是存在许青时手机里,後来又在他手机里备份了一遍的,打过去是陌生人接通的号码。
大叔眯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倒数第二位的号码写错,懊恼地用力锤了一下车头的铁皮,道歉说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造成这样的後果,竟然让客人深夜在雪地里走完了三公里才回到小镇。
许青时看了眼车头被硬生生锤进去的那一块铁皮,沉默了几秒跟自责到点燃了一支烟开始抽的司机大叔说这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只是自己和奚池坐错了站,才会在下着雪的晚上多馀走这些夜路。
已经是老古董的墨绿色皮卡里没有空调,许青时的鼻子已经被冻得快要没有知觉。
安德鲁在副驾驶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兴奋地蹿进了车门内,于是许青时和奚池就只能挤在了後座。
维尔曼利九零年代的皮卡後斗面积大,车座却很狭小。即使许青时已经有意在保持距离,大腿还是近乎和奚池挨在一起。
气氛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变得微妙,放置在控制台的老式音响里正在播放一首本地情歌,柔美女声充斥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语言是许青时听不懂的陌生。
他有意将视线偏向车窗外,看到窗外飘扬而下的洁白雪花,一瞬间清晰,又一瞬间因过度靠近而喷洒在玻璃上的鼻息而变得模糊。
明明从来都很少接触电视剧那些,许青时却忽然想起了之前待在东柏研究院食堂吃饭时,最顶端大屏幕上播放的韩剧。
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夸张的大雪天,男女主被困在一起,为了回家一前一後走在雪地里,最後被路过的好心人顺路带上一程。
明明车里的空间很大两个人却还是要在贴在一起,女主在蒙着雾气的车窗玻璃上画涂鸦,心里装满少女心事,温柔缱绻的ost响起,将平淡的一切加上一层模糊的暧昧滤镜。
是很让许青时感到无聊的情节,此时却莫名地复刻在了他和奚池身上。
许青时转头,看到奚池竟然也在蒙着茫茫水雾的车窗上画涂鸦,先是一个像是杨梅的图案,因为车外温差没有经过什麽精心修饰就已经变得模糊掉。
于是奚池又重新用食指涂抹出一个小狗的图案,像是知道许青时在看自己,还要转过头问他,“你看像不像安德鲁?”
许青时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样的场景,想也不想道:“不像。”
“哦。”奚池的心情没有被许青时冷漠的话语影响,回想几秒坐直了身子道:“我觉得我画得还挺像的。”
虽然许青时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但他的手脚早已经在雪地里冻得没有知觉。
车内的温度虽然也算不上高,但比起外面还是要温暖些许,原本飘落在许青时围巾和帽子上的雪不久就化开,将原本就冷冰冰的身体拖到更加难熬的处境。
等到墨绿色皮卡停到院子外,许青时才终于回上一口气。
先是去研究院走了一程,等终于回到房间後,许青时将湿漉漉的帽子和围巾摘下来,又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换了身加绒的厚衣服。
但或许是今夜的温度实在太低,刚刚泡在热水里温暖了不过一会儿的皮肤很快又变得冰冷。
许青时拿了研究院钥匙,回房间之前已经将今天采集到的橄榄样品储存好,具体的观测实验还要等到明天再做,基础的数据也早就在电车上就已经计算好。
今夜无事,许青时暂时还没有睡意,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本之前才看到一半多的古籍,难得放纵地躺进床里,眼神莫名在玄关放置的电热取暖灯上掠过了一瞬。
许青时一直在看的这本书就是以古墨加及其周边一带为背景编撰的古籍,窗帘打开展露出外面的雪景,看起来倒是应景,亲自来过这个地方後,许青时较以前更深地加深了对这本古书的理解。
门外忽然响起两声“笃笃”的敲门声,许青时已经对这样的动静很熟悉,穿上拖鞋打开一半的房门,看到奚池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水貂绒睡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和许青时款式相近的黑框眼镜,上衣是圆领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放松且温和的样子。
客厅的炉火已经生起来,奚池的眼睛弯了弯,指了指玄关的取暖灯问:“拿出来一起烤火吗?既然已经买了,也应该派上些用场。”
许青时想要拒绝,但他即使已经在被子里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一双脚却还是冷的像冰块,甚至连耳廓都是麻木的没有恢复应有的知觉——这是意志力坚定的人也有些难忍受的状况。
只是一起坐在客厅烤火而已,算不上什麽,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刻意规避这些极为寻常的接触。
许青时脑子里很短暂地飘过这样的想法,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和奚池一起坐在了炉子前。
红格子地毯被移到和壁炉更相近的位置,许青时和奚池身下各垫了一只软垫。
刚到没几天奚池就已经掌握了生火的诀窍,壁炉里的燃木烧得很旺,小太阳侧着放在和许青时更相近的位置,将客厅里的这一小片空间照得像是黄昏一般浓郁的色彩。
许青时和奚池各自抱着一本书,才刚刚在这儿待了没几分钟,许青时就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鼻尖开始浮起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明明大脑还在不断处理有关于书里的细节,许青时的注意力却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已经分出来一些,注意到奚池手里还是捧着前几天看的那本小说。
明明前不久还是不多的进度,今天却已经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还没看,许青时低头继续看了会儿书,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为什麽看得这麽快。”
奚池将埋在书里的脸擡起来,意识到许青时是在和自己说话,手肘支在膝盖,姿态放松地回答道:“我阅读速度很快。”过了几秒又补充说:“而且我在电车上用电子书看完了很大一部分。”
许青时蹙了下眉,觉得像这样文笔绝妙的书,奚池那麽囫囵吞枣地阅读是没有意义的。
但许青时并不打算多加干预什麽,低着头准备继续看书,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许青时将书放到腿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现出赵酩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