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总算是把黎行鹿砸回神了一些,他惶恐起来,但杭训虞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不下来了,他没法道歉,因为这样的架势下或许他再多待一秒钟杭训虞就要亲自下把他踹出门了。虽然白天的杭训虞光被他搀着走半小时都费劲,但不排除因为被他气到了直接突破极限的可能。于是,他连杭训虞的眼睛都不敢看地落荒而逃。
那一晚上剩下的时间他都没睡,他只回到了临时的卧室里,在床尾坐了半夜。他把对杭训虞说的每一个字敲碎里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完蛋了。他似乎说了很恶心的话,他觉得杭训虞工作是为了钱,然後他想让杭训虞休息,所以说他可以给他钱。
他曾经很庆幸杭训虞很多时候需要钱,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杭训虞要别的他不一定给的出来,但钱而已,他有的是。
但他实在不该说出这种话,是光自己回想都会觉得挺伤人的话。
半个晚上,什麽也没想通,只等到了天亮。
他想去见杭训虞,但不敢,怕见了面自己这张嘴什麽都解释不清楚会又被赶出来一次。然後他就在走廊里等着,等医生八点钟到卧室里给杭训虞检查伤口,又等医生出来後拦住了他的去路。
图医生保持着对雇主的尊敬和微笑:“怎麽了,二少。”
黎行鹿吞吞吐吐半天没问出问题,好在图医生对雇主相当了解,提前预判了他的问题:“二少是想问杭老师的事情吧。他恢复得不错,您不用太担心。”
“对,就是这个。老图,你神了。”黎行鹿舒服了,但随即又有了新的问题,“但是,就是,他昨晚应该是熬夜上班了,然後心情应该也很差,没事吧?”
“二少说笑了。”图医生直言,“我只是建议注意休息和保持心情愉快,但这并不在什麽不遵守就会死翘翘的规则怪谈。”
“哦。”黎行鹿又缩了脑袋。
图医生热心地提醒说:“杭老师应该还是醒着的,你要进去和他聊聊天吗?”
“算了吧。”黎行鹿觉得自己是该有些自知之明的,转身朝楼梯走去,“我不打扰他了。”
黎行鹿其实是没处可去的,也没人跟他说话。现在是工作日,黎行斯和黎正伽都在学校,他以前的狐朋狗友们倒是一个个都清闲,但他不觉得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去跟他们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跑到了花园里,缠上了在修剪花木的园丁。
园丁们在他来的时候就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像雕像一样看着他。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们干活呗,我就来你们这里看看,保证不影响你们工作。”
其中一个园丁挂着格式的微笑委婉地解释道:“这批花是小姐的宝贝。”
黎行鹿听懂了,为了不耽误园丁们工作就自觉地离开了花园,进了主屋。主屋里,帮佣们正在给客厅做着每天都要做的清洁,把本来就一尘不染的客厅擦得更亮。
黎行鹿犹豫了一下才敢把脚踩上地板。
朱姐看到他了,问他:“怎麽了?二少,有什麽事吗?”
“没什麽。”黎行鹿直觉自己又耽误别人工作了,只好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开了车,想出去兜兜风。
车子绕着路到了最近的一个山顶,今天天气不错,山顶上有不少人,其中不乏黎行鹿的旧友们。倪烁一行人在山顶拉了几个帐篷,支了个炉子在做烧烤,黎行鹿一出现就被人发现了。
“呦,这不我们三鹿,哦不是,鹿少爷吗?”那人的话里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总算是又见到人了,今天没忙着围着那个杭院长转啊。”
倪烁直接踹了那人一脚让他闭了嘴,又扭头问黎行鹿:“你怎麽突然跑到这儿来了?往常这时候你不是在金城大吗?”
“碰巧,出来兜兜风。”黎行鹿忽然下定了决心,伸了个懒腰加入了这群旧友,“你们的东西不能是按人头准备的吧?加不进我一个?”
“那哪能啊。”倪烁鼓着掌欢迎着他,“你难得想起我们这群老朋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来来来,我们这儿还有啤酒,一起喝点?”
黎行鹿在山顶上待到了天黑,心情说不上好,也时常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但那种找到归属感的感觉让他不想离开,直到太阳沉到了天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坏了。
他无论如何要回去见杭训虞一面,不管怎样都要把杭训虞拉起来走几步,杭训虞这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会偷懒的,没人哄着他可能就要在床上躺一天了!
在倪烁等人的挽留声中,黎行鹿义无反顾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