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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梦,我并没有相关的记忆。
梦里是在我的神国中,我赤脚顺着河岸往前走,身旁是个面容模糊不清的人。
我们俩肩并肩而行,时而交流着什麽。他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在看着我,又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天空呈现出不规律的混沌形态,像是有谁正在揉捏一块橡皮泥,将其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深深浅浅的蓝色与紫色交错变化,最终晕染成一团混黑。而後泛起黎明般的白光,涌动如针织的锦绣。
这是我在神国中从未见过的场景。亡魂的故乡只有黑夜,除此之外便是如血的彼岸。
走在我身旁的人开口,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讲起故事。
“最初,世界融合在一起。”
“混沌不清,毫无界限。”
长河在我们脚下流动,向着远方逶迤而去。破旧木船浮出水面,此刻已经不能再这麽称呼它了。它轻薄如刃,坚韧胜铁,是来自冥河中最汹涌的波涛与世上最坚固的木材,足以驾驭整条河流的走向。
这艘利刃轻巧地刺穿空气,万千河流紧随其後,携裹无穷亡灵向外面的世界涌去。
大胡子站在浪潮最前方,眼底涌动无尽情绪,最终全部化为坚定。光照在了他身上,此刻,他成为了死亡最忠诚的将领。
早就有军队在外等待,在见到第一个亡灵时就发动了攻击。魔法如暴雨倾泻而下,妄图淹没这条河流。而後者仅仅是流淌丶不为任何事情动摇地流淌。大胡子怒吼着拍打肩膀,背後出现了无数士兵的幻影。
“杀!杀!杀!!”
他咆哮着前进,军团将其护卫于中央,共同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杀!杀!杀!!”
标枪如飞鸟,刺穿了敌人的身躯。我看到冥河中露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全部都是曾经与我吹牛打屁的人,而如今他们杀气腾腾丶为死亡征服着这世界。
“世神制造出了最初的神明,一善一恶,维持世界的运转。以其为中心,更多的神明诞生了。
身旁人仍旧在讲述。不断有人死去,被强行掠入这座神国,进而转化成用作炮灰的士兵。我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无论我怎样下达命令,他们仍在茫愚地冲锋,无意义地死亡。
天空不断闪烁,呈现出惊人的异彩,那是来自于神明的震怒。自然女神首先出了手,翠绿藤蔓拔地而起,所有碰触的灵魂全都哀嚎着化为了种子,被强行送入了轮回。
在祂之後,更多的神明降下了伟力。
雷霆丶风暴丶骤雨丶地震。。。
我几乎为此而麻木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郁得几乎从空中滴下来。就算天灾阻挡着去路,面前以衆神为敌人,灵魂们仍没有一丝犹豫。
他们的归宿本就是死亡,如今不过是进入第二次死亡罢了。
站在我身旁的人欣赏着这一幕,用轻柔的咏叹调说出了後面的话。
“而後有一天,创世神消失了。只剩下最初的神明等待,等待,等待。”
“它们用魔力塑造了整个世界,而後一层层加固丶制造新的世界。一个袋子套着一个袋子,组成了完整的宇宙。”
“就这样,神明们一边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边寂寞地等待着创世神回来的那天。”
故事就此结束。
我们站在血液横流的战场上,源源不断的死亡气息流入神国。我看向他,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终于有了模样,那是一张和我一样的脸。
祂微笑地问我:“你在想什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其吐出,轻声说:“我在想,这个世界真是美丽啊。”
艳丽的彼岸以尸体为养料,肆无忌惮地抽枝发芽。
对方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後又说:“既然你喜欢这个世界,如果让你做一个抉择。。。”
我睁大眼睛,努力去听清祂说的是什麽。我有种预感,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无论怎麽努力,这个梦还是变得越来越缥缈。直到我睁眼醒来。
我的头很痛。就像有谁刚刚拿锤子砸过我的脑袋似的。刚揉了揉额头,就觉察有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擡眼看去,正对上奥狄斯的眼睛。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见我醒来,便将手里的衣服放进了鸟笼里。
“你看起来睡得不好,是垫子太硬了吗?”
“。。。我觉得这和垫子无关,应该很少有人能在鸟笼里睡好。”
我扯动嘴角:“我睡着的时候应该没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直到我收下那身睡衣,这才开口道:“你没做什麽,只是一直喊着,你要回去。”
我苦笑。
我是不得不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