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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籍与饯别（第1页）

除籍与饯别

“饯仙礼！饯仙礼！”

“今宵至天明，歌舞为仙起！”

“也不知是谁家儿女有这等好运？”

“哈哈，明日吉时才会昭告天下呢！”

“天佑明同！天佑明同啊！”

“让贺仙诗写上每一只花灯！”

“仙家儿女无离恨，同抱金枢笑六丁！”

伴水而生的向水府被千万花灯照了个璀璨，无论是曲窄的小巷，还是恢宏的宫城。堪比银汉倒挂，又如阳火未沉。各家门户大开，放任孩童去笑去闹。城内水路画舫游船不绝，就连广袤的淮湖也没断了攘来熙往的舞曲欢声。

这样热闹，饯仙礼的主角却只坐在向水府里最高的塔楼顶上。

“哟，那是谁家的画舫？在这儿都能瞧见舞宴呢。”袁黎在额前搭了个手棚，见半天没人理自己，转头去瞧其他两个人，“诶诶，小爷跟你俩说话呢。”

欧阳璟和许想瘫坐在那里，暼了袁黎一眼。

“不是吧？都逃出来半天了，还没缓过来？”袁黎蹲到二人面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你说呢？”欧阳璟直翻白眼，“幸亏我还存着几张瞬移符……蓝英本来就气短，躲过了那群来套近乎的，还以为清静了……结果他的浴池里潜了十几个人，十几个！”

“还好我听见蓝英尖叫就带他瞬移逃走。那群人看蓝英不见了，都去抢蓝英泡过的浴汤，一边叫‘仙童液’一边往自己脸上洗呢。”

许想扶额叹气：“小满是没能躲过那群套近乎的。看他老实就围着他拼命塞画像，弄得小满都有些恍惚，刚才还在背：吴家有大女儿，卢家有小表妹，杜家的娘子是礼部的，彭家的女娃娃刚抓周……”

“得亏我让人把她们硬推给他的信物都还回去了，不然小满今晚怕是睡不着的。”

百姓如此庆贺饯仙礼，天家自然也不会落後。明同年号变为起临後，欧阳璟四人是第一批在向水府结业的修道学子。虽说他们即将划去人籍归属修道籍，但凡修如此紧密的中陆大地里，如同巧阳长公主和许川的良缘也并非开天辟地头一回。文景帝存了留人的心思，所以在白日的前半程仪式中，对文武百官带着家眷扑向四人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受炮轰最多的是原本长相就不坏，几年法术淬炼後更加气宇轩昂的蓝英和陈小满。至于巧阳长公主世子许想，和康昭大学士欧阳滔孙女欧阳璟能够相对清静些，是因为这俩在大多人眼里，是迟早会成对儿的金童玉女。

蓝英和陈小满应付不来如狼似虎的百官，白日的半程仪式仿佛被扒了三层皮。宫宴一过，四人便溜了出去，欧阳璟和许想安抚好蓝英和陈小满睡下，才捎上看热闹的袁黎来到了这里。

袁黎有些好笑：“其他不说，看你们这幅模样，我倒是安心了些。”

许想问：“什麽？”

“比起上天入地都不怕的仙人，我还是喜欢让连那几个官员都对付不了的修道者来镇守明同。”袁黎笑着，“至少有个弱处嘛！”

欧阳璟去瞧身穿玄里青表皇子祭服的袁黎，有些感慨。

虽说袁家和睦，不用拼死去挣些什麽，但身为皇子的袁黎依旧重担在身。比起其他几位公主皇子，他不擅读书，但袁家枪法耍地甚是雄姿英发。

至少不会让她像之前一样担忧。

许想与欧阳璟想得一样：“你总算像一国皇子了。”

“像？小爷本来就是！”袁黎扯了扯礼衣的领口，“这衣服也太束缚，要不是给你们送行，小爷才懒得穿！”

欧阳璟哼笑：“你的皇子风范能不能坚持半盏灯？”

“我很有风范啊！你没瞧见白日仪式里礼部尚书称赞小爷仪表堂堂？”袁黎不服气。

“人家给你的面子，六成是夸你这身礼服，剩下四成是感叹你终于把礼仪规程都记下来了。”许想笑他，“今天之後，我和阿璟就没法处处帮你了，记得多长几个心眼。”

袁黎皱眉，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却还是吞了下去。

他的眼睛映着向水府的全部，也映着更远处那尚未被灯火照亮的天边一线。

欧阳璟很少见直肠子有话藏着：“你怎麽了？”

“……父皇说，你们这一去，便不止是神隙院。将来还会去更远的地方，寻福地洞天，求世间大道。”袁黎有些许黯然，“假如你们真的成了神仙，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如今日一样，一起喝酒了？”

高塔下，是一城的欢闹。

酸涩卡着许想的嗓子，他想不出一个圆满的回答，又不愿让此刻无言去暗示袁黎，只能求助地看向欧阳璟。

欧阳璟闭了闭眼。

“替你写了那麽多课业，渡察司修学时都不放过我，你欠我的人情哪里是福地洞天里找得到的？”很快，欧阳璟便如往常一般用眼白去剜袁黎，“别等我们能接替许川前辈之职那天，你还是和如今一样，半天写不出十个字就行。”

听了欧阳璟的话，袁黎的双眼又亮起了不输底下灯火的光芒。

“写不出东西又如何？我的长枪可以挑翻四匹战马！”袁黎高兴地空手耍着招式，凌空生威，仿佛真的与巨马而战，“那几个老头终于会说人话，舍得夸小爷几句了！过不了多久，小爷的枪法定能连杀十匹！再过两年，不，一年，我定能和长姐打个不相上下！”

见袁黎恢复了往常神采，许想松了一口气：“长曈表姐可是奇才，想与她并驾齐驱，你可要加紧练习才是。”

“我可从未断过习武时日。”袁黎十分得意地仰头，“就连今天这种日子，也是练了晨功才去赴宴的。”

“你们也别差我太多，去了神隙院可抓紧修炼，练成了就回来当坐镇修士。”

“到那时，你们斩邪除妖，小爷保国安民。”

“我明同国定会永盛不衰！”

少年雄志气逾霄汉，堪如水月华般剔透，较方升旭日更蓬勃。

月落，破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