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为某次意外,而摔进了这条小径,全身骨折。
好在当时师姐来找我,而我还有一口气,顺利地被救了上来。
虽然因此受伤,但我并没有为此而停下探索的脚步。
摔的次数多了,积累的经验多了,规律自然就能总结出来。
我凭着记忆,数着步数,摸着墙壁,俯身行走。
深秋的风很冷。
我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有点不妙,可是说不出来这些不妙的由来。
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专心脚下的路。
通畅无阻的路线提醒我,我确实成功了。
我很确定,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总能听到一些人在喊我的名字。
爹,娘,外祖父外祖母,望花畈的村民,师姐等等……
那些熟悉的或陌生的嗓音,唤着我的名字。
我心慌意乱,捂住耳朵,说:“不要在叫我了。”
那些声音桀桀怪笑,音调越来越高,嗓音越来越大。
我加快脚步,拿刀砍着四周的空气,妄图驱散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些声音的确被挥散了少许,喊我的名字也逐渐模糊。
陡峭的路逐渐平坦,一阵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就在我踏出那条小径的那一瞬间,我听懂来它们说的话——
复仇。
“嗵。”
我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跌跪在地上。
握着的刀插入了前方的土里,而另一只手,碰到了粗糙潮湿的木板。
“这位……小姑娘,你咋了?”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我……”我刚发出一个音,便感觉到喉咙像是有什麽在牵扯着,沙哑无比。
我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俺是个划船的船夫。”那个人说,他的声音离我近了些,伴随着脚步声,“你这,也是从山顶上的那座神庙里逃出来的?”
吹向我的空气湿润,隐隐间,我听见水浪拍击木船,船桨荡破水面声。
他没骗我。
“逃?”我敏锐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喉咙发紧。
船夫更疑惑,说:“你难道不知道?那里在昨天,就已经被一把火烧没了,什麽都不剩了。”
我说:“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什麽没了?”
船夫说:“唉,就是那个有很大菩提树的那座,河婆神庙,很多难民都跑过去的。听说,那座神庙的方丈死活不愿意将筹款献给陛下,所以就被惩罚了。唉,没办法,毕竟方丈手中的那些筹款,也是要养活整个神庙的人的。可惜了。”
我追问:“那,其他人呢?”
他说:“只有几个小的逃出来了。我刚送他们离开。听他们说,剩下的全都……唉,不提了。”
我内心只觉得荒谬,恍若隔世。
原来我走了这麽久。
谁能想到,我只是从戒律堂杀了两个人,出来走条小路,一切全部都变样了。
我四处摸索着,想直起身,却不想,摸到了一个像球一样的东西。
我手顿住了,摩挲它的轮廓。
表面是粗糙的泥石头,凹凸不平——
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加重了抚摸的力度,摁在那两个凹陷处。
太熟悉了。
我曾经在失明惶恐时,跪在它的眼下,祈求它能给我指路。
我崩溃过,痛苦过,绝望过。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端坐在高堂上的金莲,隔着焚香的白烟和绵绵不绝的木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