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不说话,他看住她的眼睛。
好明亮,好漂亮,耐心地等待着,含着湿润水光的笑意。
那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的。
在十年前。
“当年,你转学到一中……其实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周津澈屈指,轻轻碰了下玻璃杯壁,嗓音匀净温和,却沉着一丝没有缘由的暗哑。
舒意挑眉。
她不会很意外。
漂亮麽,这一直是她身上最直观也最霸道的标签。
小学六年级开始有人在学校门口排队给她送情书,她到任何一个地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准狠地抓住每一个人的视线。
周津澈斟酌词句,他时而短促皱眉,时而垂眸沉默,像是陷入了某处回忆。
青春期的孩子攀比的无非就那几样。
长相或成绩,家世反而是最其次的。
那是一几年的夏天,蝉鸣闹得喧嚣热烈。
蔚家生意做得大,处事却很低调。
对于在这个夏天转入宁城一中的转学生来说,她无非就是一个颇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孩,上下学有车接送。
随着第一次大型月考的到来,第一次多校混合联考,第一次运动会和百年校庆。
还有紧随其後的国家竞赛,被同班同学在fb上翻出来,她在联合国担任实习翻译的经历。
蔚舒意这个名字,一阵风似地掠过一中。
她漂亮丶明媚丶大方又自信,最重要的是还十分聪明。
周津澈觉得浩瀚辞海中的所有赞美都可以不加吝啬地用在她身上。
十八岁的周津澈和十年後的他没有太大区别。
眉眼温和沉静,两片薄唇总是上下轻抿,眼里和唇角从不会有大起大落的情绪。
但他身上又有种相对违和的丶冰雪般俊秀内敛的气质,于是那些冷冷的锋芒便冻不着人。
放在异想天开的青春期,他模样好丶成绩好,为人谦和有礼,深受师长的信任和喜爱,从初中开始一路收割无数女学生的情窦初开。
但他的青春期概括起来,只有三个字。
蔚舒意。
百年庆典上,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宣誓。
而十分钟前,十六岁的女孩子,语气嗲兮兮地做检讨。
她有一把水灵鲜嫩的好嗓子,平常总不肯好好说话,拖腔拉调,连念自己名字都是如此。
“……我是蔚舒意,我检讨。”
当时周津澈站在她身後,阳光刺目耀眼,衬式校服下露出一小截白皙柔嫩的後脖颈,环着一条细细的粉金项链。
她其实没做错什麽,所谓的检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周津澈却忽然感觉阳光有些晒眼。
他心里烦躁,于是怪罪给阳光,怪罪给这场太漫长的公开演讲,怪罪给十分钟前她有气无力的声线。
他垂下目光,想起她这份检讨内容,是因为“太过张扬,惹得本校和外校的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继而演变成大打出手”的结局。
——这怎麽能怪她?
周津澈心想,难道狂蜂浪蝶被玫瑰吸引,是玫瑰的错吗?
玫瑰怎麽会有错,她只是盛开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