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喉结滚动,额发遮掩下的眼瞳情绪不明,唯有声音低沉:“我可以打开吗?”
舒意捏了捏他的耳垂,比指腹的温度略高一些,她笑起来:“暂时不要。”继而自如地解释道:“没打算今天送给你的,但,赶巧了。周医生你是笨蛋吗?打开灯看一看吧!”
她语气里的无奈和娇嗔很重,好像真的很没有什麽办法,秀气的手臂一扬,细瘦腕骨撑不住的粉金镯贴着柔腻肌理滑落,松松地挂到手肘。
舒意拍开灯,握着雨伞率先推门下车,把一隅寂静留给他。
没有下雨,但是落雪了。
人工降雪也是雪,舒意眼底映着明璀灯火,如星闪亮的眼眸眺向如是观的琉璃顶。静谧的夜色里,琉璃泛着温润色泽,一抹冷淡悠远的风,轻轻地摇响了长生殿垂挂的金线经幡。
十年後的银杏路和十年前的银杏路不可同日而语,地铁站带来新的客流量,各种精致门面拔地而起,那种明净而熠熠生辉的灯光,温柔地拢住了这个夜晚。
回忆当然会褪色和失效,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时间洪流推着每一个人往前走,周津澈却把某部分的自己永远地留了下来。
舒意按住银色弹簧,机括运作,撑起饱满如花朵的伞面。
她不是多麽感性的女孩子,性格里拥有更加棱角分明和锐利的一面,但在很多时刻,她其实担心自己接不住周津澈这样的爱。
尽管他已经预设了许许多多的“没关系”和“不要紧”,可是她全情投入进来了,也不是那麽想抽身。
给了自己半分钟的放空,舒意回神,屈着指节叩响车窗玻璃。
深色玻璃滑落,顶灯投落一圈昏黄,他呼吸略急,干净虎口卡着小小的水晶球,两个小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女孩子的眼睛是两弯月牙,长卷发,男孩子戴着一副镜框,比她高一些,哆啦A梦的手指互相交扣。
“我当时设计了两款造型。”
舒意手指扶着车窗,那是婚礼誓言环节会伸出的右手,无名指相当秀气,又细又美,配合他心猿意马地,没有任何装饰。
“多亏小谈——我的新朋友,替我借到了我们那届的一中校服。周医生,你看得见吗?是不是很熟悉?”
当然看得见,女孩子的耳朵点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色小痣。
尽管周津澈知道,这颗痣的位置不对,他在很多个温度沸腾的深夜里,像一个跋涉多年的朝圣者,虔诚地亲吻过。
他慢慢地擡起眼,眼周皮肤通红。
不太像哭出来的,倒像是揉出来的。
舒意呼吸轻微一滞,她屏开鼻尖湿冷夜雾,纤细锁骨因为弯腰动作而深深凹陷,盛着今晚潋滟的雪光。
她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哎,无论看多少次,舒意永远为他这副戴眼镜的模样折服。
然而周津澈想的完全不是同频道的风花雪月,他艰难地咽下涌上舌尖的酸涩,干干地张了下口,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舒意投来奇异的目光。
她宽容地笑起来,眼睫弯弯:“另一款呢,你应该想得到。”
周津澈近乎空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妩媚逼人的女朋友。
舒意手肘撑着车窗,搭着脸侧,她头发又长了些许,清艳地抿到了耳後,耳廓的位置比眼位高一些,衬得她的脸像一弯藏在乌云里的半月。
周津澈久久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好澄澈,一汪明润的琥珀色,倒映着他。
他知道自己或许有些不得体的失态,但是胸腔里的情绪太饱满了,他得说出来——
“对,就是那天,我们……”
周津澈忽然伸手,按住她清瘦的後脖颈,强势地压向自己。
“唔丶唔!?”
那是珍重到难以招架的吻,热烈急促却无措。
唇瓣很凉,咬着不化的冰,激得她脊背一阵发紧。舌尖迫不及待地钻进来,等不及她的迎合,厮磨丶碾咬丶吮吸,呼吸与呼吸交融,唇齿磕碰唇齿,半敞的车厢熏上一层朦胧白雾。
多动情的吻,月亮也要悄悄地藏起来。
雪落得愈发大,伞弯被风鼓起,从她攥不紧的指缝中逃走,滚向白茫茫的远方。
外科医生的手精准地扣着她的後脑,手指揉进她缎面似的长发,失控的喘息和心跳都很急促,透明镜面硌得她鼻骨稍疼,她站不直身,全靠他捞着她的臂弯。
隔着车门和半面车窗,纤柔双手交扣地环上他的脖颈,浮起的青筋和喉结一样明显,她安静地看着他细微吞咽的动作,那些被他勾起来的暧昧津液,始于她,又终于他。
舒意缓着呼吸,她的晶莹唇釉完全被吃花,湿淋淋地融化。
不解地用纸巾摁了摁唇边,周津澈推开车门,将她箍到自己怀里。
怀抱依旧留有上个亲吻的潮热馀韵,舒意梳理额发雪花的动作慢下来,她用自己感受着他,贴在她颈侧的脸颊,仍旧急促的呼吸,那种热意几乎可以烫化雪花,变成平静但暗流汹涌的冰面。
察觉到他的不安,舒意空出手,半空中停了片刻,终于抚上他的肩。
“怎麽了吗?”她轻声,回抱着他。
周津澈没说话,隔着她那条美观满分保暖零分的华美长裙,听见舒意沉稳且充满力量的心跳声。
“不要说。”周津澈狼狈地恳求她:“这种事情,应该由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