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个念头,她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
又是十几岁。
她第一次听见周津澈的名字,是学校的表彰大会。
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干净清爽的白衬衣,鼻梁架着一副无边眼镜。
九月阳光骄躁,她被晒得难受,雪白後颈腻出一层薄汗。
应该是很不舒服的脸色,加上来势汹汹的经期和低血糖,舒意牵紧同桌的手,她担心地靠过来,小小声地问要不要跟老师请假。
还能熬一会儿。
她只希望这位长得很好看的优秀学生代表,能够将他三页纸的发言简短到三句话。
最好是:各位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周津澈;让我们共同努力,创造美好明天;谢谢大家原地解散;之类没有意义的简短鸡汤。
然後,她不期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在尚未消退的暑气里微微眯起眼,打好腹稿的说辞咽回喉底。
白色稿纸折成三折,他捏在手心,神情冷淡地扶正立式话筒,声线清冽低沉,说我的发言到此为此,Thankyouforlistening。
错愕和意外响成一片窸窸窣窣,舒意微拢着眉,擡手遮在眉眼上方。
那位打乱节奏的高三学长已经转身离开,单薄衬衣被风鼓起一角,显出清瘦但劲实的腰肌。
同桌已然满眼亮晶晶的花痴:“周学长好帅!”
舒意背手拭过後颈的汗,秀致的眉蹙起:“谁?”
同桌挽着她的手,看过来,这才发现舒意苍白如纸的脸色,大惊:“别管什麽学长了!我现在跟老师请假带你去医务室——”
虚掩的白色房门遮不住秋日光景,舒意踩着斜长的婆娑树影推开门,恰巧说到中暑二字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舒意神思不属地掀起眼。
他站在澄黄色的阳光里,眼角眉梢扬着淡漠弧度,冷白骨感的手指捏着一瓶清凉油和电解质水。
舒意一愣:“是你……?”
他极轻地皱了下眉,而後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冷声反问:“你认识我?”
舒意摇头:“哦,那倒不是。我不认识。”
对方唇线抿得平直,似乎有些无言微愠:“你中暑?”
舒意扶了下眉骨,刚想说不是,身侧的同桌已经捂嘴笑起来:“对啊,她中暑!多亏学长你及时结束发言!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震耳欲聋。
舒意哑然,麻木地张了张唇,解释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後平平地咽回去。
他看着女孩被阳光晒到发红的脸颊,偏过头,修长指尖揉着眉心。
那瞬间应该是有过一个笑,但他眼神平淡地看过来,舒意眨了眨眼睫,心想果然是错觉。
他走过来,腿长而直,白色球鞋一尘不染。
清凉油和电解质水递到她眼底,他挑着清隽眉梢:“抹在太阳穴。给你。”
舒意又愣住。
她平时不是笨口拙舌的人,思来想去,只能怪今早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早餐,还有过于热烈的太阳。
要不然,就怪他。
没有结束却提早结束的发言,还有擦肩而过时交换的姓名。
“谢谢……”
她捏着指尖,逐渐苍白透明。
他一只手抄在校裤口袋,站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我叫周津澈。”他说:“三点水的津,三点水的澈。”
舒意下意识回答:“蔚舒意,蔚蓝的蔚,舒是……”
他打断:“嗯,我知道。”
校牌还别在她胸口,可舒意觉得,应该不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