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画家来说,一双手有多金贵。那是他平时都舍不得使唤洗衣做饭的一双手,生怕磕着碰着,回回出差都给她带上好的手霜和精油。
这个女人竟然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为了和他作对。
果真,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谈感情。
“咣当”一声,刀打在了地上,跟着掉落的还有白静的心。
眼前这个疯子是周行吗?她的周行,那个斯斯文文的周行,好像不见了。
楼顶的风细碎地吹着,吹乱了周行,也吹乱了白静。从未有过的绝望正一点一点挖空她的心脏,看着男人冰冷的眼神,她抖得更加厉害。
咬了自己舌尖一下,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喊他:“周行。”
她在哀求男人。
“我们去自首好不好?我还在原地等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好吗?周行……”
白静一双血手紧紧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干净的白衬衫渗出一股殷红,像她最喜欢的玫瑰,是被血色浸染後的鲜动,如今却只剩下诡异的妖冶,让人恶弃。
过度绚烂,是荒凉。
周行一把推开她,白静跟着踉出去几步。天色慢慢暗沉,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又疼又响。
警笛忽明忽暗,噬骨的彻痛从全身散开,她恍恍惚惚癫笑起来,只记得周行说:
“不要命了。”
是啊!
不要命了!
疯吧,让我们都疯。
“白静,是你点了我的炮!你……”周行肌肉喷张的脸蓄满獠牙。
白静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麽了,她像个疯子般自言自语:
再等一会,再等一会,你就得救了。
可怜的啜泣声呜呜咽咽,除了抱住自己,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蹲在地上,像临死的罪囚等待判决。
脑海中猛然响起一周前男人说过的话:
“订一对婚戒,我们。”
“轰……”
天光乍亮,子弹射进雷声里,是离弦的箭刺穿了白静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感受苦水的浇淋,她再也支撑不住。
终于,要结束了吗?
她连哭也哭不出来。
雨,是苦的,男人的脸渐渐模糊。
“报告,目标死亡,任务结束。”邱卓一面收起枪别上後腰,一面回复着耳麦。
看一眼自己刚刚开过枪的那只手,在发颤。
不得不承认,让她见到自己开枪杀人的样子真是有些残酷,尽管那个人是罪犯。
鲜血涌动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难过吧。何况她不是别人,她是周行的未婚妻。
和组织上的命令相比,自己的私人想法便没那麽重要。眼看陆陆续续的警员上来,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将女人抱起来,朝同事们点头後转身离开。
白静,一个小画家,他一直都知道。
降落的电梯一层接着一层,邱卓看着怀中满脸泪痕的女孩收紧了双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虽然时间场合都不对,可是那又怎样。他无比希望时间再慢一点,或者电梯会停下来。
这算什麽?
假公济私吗?
他在心底嘲笑了一下自己,当小人的感觉也挺不错。
出了电梯,120的担架等在门口。他将人放上去,主动分离了那个怀抱。正要起身,发现女人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揪心。
他顿了一下,用弯曲的手背替她擦掉她眼角的泪,默默地松开挽留的那只手,温柔安慰道:“会没事的。”
担架被急匆匆地推走,很快邱卓眼里又恢复了来时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