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弟弟一脸的冰寒,君盈想打破这阴郁的气氛,便假意玩笑道:“听说阿涂姑娘有测相之能,能否预测出我还有几年寿命?”
阿涂认真的看着君盈,看着这个本应年富力强的君王就这麽被困在一方卧榻之上。除了他的血亲,无人在意他是否有过意气风发的少年风流,也无人在意是否也有过壮志难酬的遗憾。
阿涂忽然觉得他很可怜,这个貌似拥有一半天下的男人,命运竟然如此悲惨。阿涂不想就这麽看着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生命尽头,于是缓缓地张口说道:“荧惑守心,三年内。”
君盈并没指望阿涂会回答,预测君王的寿命啊,谁能,谁又敢!
却没想到阿涂真的答了。她的话一出口,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二人都怔住了。
反应过来的白泽低吼出声:“阿涂!住口!”
她怎麽知道?她怎麽敢!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上将军此刻手都开始住不住地颤抖。他红着眼睛凶狠地瞪向她:“你再敢胡说一个字,我会,立刻杀了你。”
阿涂被白泽可怖的眼神吓住了,即使陵国上下都称白泽为杀神,但是他对自己一贯是温和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恶语相向。
君盈也在听到阿涂的话後失去了笑意,口中喃喃道:“三年麽?只有三年了麽?”
即使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世上的时间仅仅只有三年。
他还有那麽多事没来得及做啊,他想做的,几代陵国国君未完成的梦想,这麽快就没机会了麽?
君盈用力擡起自己的胳膊,好像还有力气啊,好像病好後就可以再挽弓射箭啊,怎麽就会到了仅剩三年的地步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盈忽然又大笑了出来,“阿泽,这丫头不过如此啊,你夸得太过了啊。”
笑着笑着君盈就笑出了眼泪。只是听的人完全笑不出来,反而更加悲伤。白泽低声说道:“是,兄长,是阿泽看走眼了。”
两人这麽说着,但两人心里都知,阿涂说得极可能是真的。
虽然大司命一族早已全族被灭,但他们几代人的目标便是观天测相,预测生死之能。虽然之前没听说有人能预测如此精准,但尹司命曾用一己之力预测出龙潜谷底的离晋君主。阿涂是尹司命唯一的弟子,如此年纪便能提前预知地动,天赋能力恐怕甚至在其师之上。
白泽二人离开王宫没多久,一个衣饰素雅的女郎便到了寝殿门口。她是君盈的姬妾,郦姬。即便此时女子素颜,仍可见其年轻时也是一副好颜色。见烛宫正走出来,她走上前轻声问到:“烛宫正,君上如何了。”
看到是她,烛宫正也走了过来:“郦姬,听老奴一句劝,您去见见君上吧。看到您,他必定心里欢喜,对病情也定大有益处。”
听到烛宫正的话後,郦姬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烛宫正也不再勉强,只淡淡地说道:“王上吃了药,已经好些了,娘娘放心。”
听到君盈无事,郦姬点了点头,沉默的转过身,径直离开了。
见郦姬就这麽走了,烛宫正摇头叹了口气,缓步回了寝殿:“君上,郦姬娘娘已经走了。”
“好,咳咳。。。。。。”听到郦姬的名字,君盈强打的精神懈了,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宫正忍不住劝道:“君上,您何不如让郦姬在此陪伴您,这样痛苦也会少些。”
“她不会想见我。。。。。。。”君盈说一句话便会咳嗽不止,“咳咳咳。。。。。。。此事以後不得再提。”床上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神色暗淡,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边,白泽和阿涂一路沉默的走出了宫门。
阿涂随着白泽上了来时的马车,车轮缓缓驶动,浓墨般的的夜里,一路只听得到车轮压在青石板路的声音。
白泽坐在车上,弯着腰,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阿涂能感觉到白泽非常悲伤。
虽然坊间都传闻白泽有谋逆之心,但是此刻对那些传闻,阿涂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如果他有谋反之心,他现在怎会如此难过。
看着低头不语的白泽,想起大巫离去时的自己,阿涂轻轻用手拍着他的後背。在一下下的安抚中,白泽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静静的靠在车壁上,假装看着外面的动静。
看着白泽没说话,阿涂也静静地靠在马车车壁上假寐。
她今日奔波一日,在宫内又提心吊胆,此刻是真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看着睡着的女郎,白泽眼神幽暗。
对于阿涂,他心中一直很矛盾,既提防她,又欣赏她,甚至相处日久有一些爱慕于她。提防她不仅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心智和权谋,更是因为她的天赋之能,无论是祝祷祈福,还是观天测相,都是很可怕的能力。一旦她站到自己的敌对面,对陵国定是不小的威胁。
更何况她如今选择了风林隐,本来这样的威胁,尽早除掉才是君王之道。尤其是今日,她知晓了陵国最大的秘密,如果君盈命不久矣的消息传出,会给陵国带来什麽,不用想都知道。
可是他不想,也不舍得。近一年的相处,她真心为自己谋划。对这样能力出衆,才华夺目,忠心耿耿的幕僚,他也下不了手。更别提,白泽心底里,也不愿伤害这个唯一让自己动心的女郎。
看着阿涂熟睡的侧脸,白泽无声地问着:“阿涂,我到底该拿你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