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方朱聆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个意面後,继续接着逛,又陆陆续续添置了卧室床头装饰墙布丶客厅墙壁装饰卡片干花挂毯套件丶浴室漱口杯架和一些别致的家居饰品。
打车回到租房,方朱聆也不休息,即刻动手布置起房子,她翻出装饰墙布挂在卧室床头,这块墙布选了风吹过纱窗的图案,纱窗定格成被风吹起的样子,纱窗外是蓝天与海,整块墙布挂上去,视野瞬间开阔,给人一种面海而居的错觉,仿佛时时有风从纱窗外吹来。
方朱聆挂好卧室墙布,接着装起浴室的洗漱杯架,又把吸水垫放在浴室门口,再铺好冰箱盖布,她转念想起以前和他一起逛街时涂色的冰箱贴,他们最後相互交换了作品,她手里拿到的是他涂那个叼着烟斗的梵高,她下次回去要带过来这边的冰箱用。
新买的小圆桌和两把椅子搬到阳台上摆好,方朱聆再在桌面上放上一盏复古马灯,当即就有了一种时光安闲的氛围感。
接下来就开始DIY粘贴客厅那面空白墙,她错落有致地贴上配套的几张卡片,再把两枝干花间隔在卡片中斜粘到墙面上,然後在靠近阳台那端挂上配来的白色挂毯,将剩下那束干花放进去,整面墙立时变得文艺温馨起来。
剩下的一个绑着香槟色长蝴蝶结的藤编花篮摆件,方朱聆放在玄关处,再将搭配的蓝色玛格丽特大丽花放入花篮里,看上去就像是清晨采来的第一束花随手搁在了玄关处,她最後把那个宇航员摆件放到卧室床头的小方桌上。
所有东西布置完後,方朱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她喜欢极了,但她没有拍照给他看,想等他过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忙了一天,这时才觉得有些累,外面已经是傍晚,方朱聆看了看手机,他还是没有给她回复信息,她走到阳台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这麽长时间都没有回音,她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淡淡的忧虑。
夕阳光照在阳台的雕花护栏上,像被人工做旧般泛黄,生生披上一种久经岁月的沧桑感,隔壁种的一枝紫叶酢浆草探出阳台,在暮风中一摇一摇,看上去一派自在。
这里和祖国有8个小时的时差,方朱聆怔怔地想,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什麽?
北京,八宝山殡仪馆,追悼会场,一幅中年男子的黑白照挂在告别厅正中的墙壁上,文涟琼鬓边戴着一朵白花,神色悲痛欲绝,梁朵茉哭得双眼通红,紧紧陪在母亲身边。
梁顾靖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有种伶仃的孤俏感,母亲伤心过度,不能理事,基本是他在主持大局。
前来吊唁的亲友们心底里皆是无限唏嘘,没想到财雄势大的梁邵颂会因为资金链断裂,不愿面对中年破産的事实,无法接受半生努力尽付东流,选择自杀结束了生命,不但抛下妻子和儿女,还留下了千万债务。
亲友们满怀感慨,鞠躬拜完後,纷纷到文涟琼身边劝几句“节哀”的话。
吴参逸是梁顾靖的所有朋友和同学中唯一的知情人,整个告别仪式中,他见全程只有梁顾靖一人在理事,于是主动留下来帮忙协助。
直到日落西山才忙完所有的事情,吴参逸陪着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文涟琼就像个人形木偶,一路失魂落魄地被梁朵茉扶着到沙发坐下。
家里清锅冷竈,吴参逸见他们一整天都没怎麽吃东西,转身说:“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梁顾靖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没有走太远,就在附近的一间饺子店买了几份饺子。
在等後厨的师傅煮饺子的时候,吴参逸看着对面垂眸沉默的梁顾靖,突然遭受丧父的打击丶後事的处理丶债务的纠纷……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巨大变故,他真的瘦了很多,几乎是形销骨立,但始终坚韧地立着,撑起了所有的事情。
吴参逸想到此时已经在国外的方朱聆,忍不住问:“阿靖,为什麽不告诉朱聆?”
梁顾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她知道,以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一定会选择留下来和我共同承担。”他闭了闭眼,以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知道她对绘画有多热爱,我不能断送她的前程。”他顿了顿,“更不能把她拉入我现在身处的深渊里。”
服务员把他们打包的几份饺子送上来,中断了这个话题。
吴参逸本想一起把饺子拿回去,梁顾靖说:“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吴参逸最终拍拍梁顾靖的肩膀,说:“有什麽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梁顾靖独自把饺子拿回去,母亲和妹妹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分了一份给妹妹,又拆开其中一份的盖子,在文涟琼身边半蹲下来,把饺子捧到她面前,说:“妈,吃点东西吧。”
文涟琼原本已经干涸的双眼忽然又涌下泪来,一滴一滴掉进面前的饺子碗里,梁顾靖把饺子放到桌上,立起身把母亲揽入怀里,安慰说:“妈,你放心,以後的日子还有我。”
梁朵茉也在旁边哭起来:“哥哥,爸爸没了。”
梁顾靖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妹妹也揽入怀里,安抚说:“朵朵,还有哥哥,你只管好好读书,哥哥会供你继续读书。”
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灯下投出的影子就像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在这场毁灭性的劫难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