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巫给阿涂也请一个吧?”
“请一个!请一个!”寨子上的年轻人也都跟着起哄,请姻缘神旨可是喜事,大家都乐得凑热闹。
阿粟听到阿罗的话,立刻拉了拉阿罗的衣袖,同时看向了阿涂。阿罗并不搭理阿粟,只是跟着大家夥一起笑闹着开着阿涂的玩笑。
大巫看了眼阿涂,又看了看起哄的人们,说了句:“好!”
阿涂吃了一惊,自己这麽小就请神旨问夫婿,是不是太早了点儿?而且大巫不是说过求问神明不可儿戏的麽?他今日怎麽也加入了大家的玩闹?
阿涂望向大巫,只看得见他红色的傩面庄严肃穆,却看不到一丁点儿表情。
不过既然大巫都这麽说了,自己作为徒弟也不好说什麽,阿涂乖乖地跪在了阿粟刚才跪过的蒲团上。
阿隐刚才正在低头思索阿涂到底是如何得知未发生之事,并没留意周围人在说什麽。等他回过神来时,就看到阿涂已经在跪等请神旨。
他上前了一步想把阿涂拉起来带走。如果阿涂真的有了神旨夫婿,那自己怎麽办?就在他想靠近阿涂时,阿粟一把拉住了他,低声提醒道:“仪式已经开始,不可打断,如果不想让阿涂在苗寨无法立足,你就上去。”
看着阿粟拉住自己的手,阿隐快速思索了下:“如果当着苗寨之人带走阿涂,恐怕会牵累到她,罢了,大不了以後再想办法解决便是。”
寨子上的人都知道阿涂是大巫唯一的徒弟,也是他衣钵的继承人,所以她请神旨至关重要。家里有儿子的,都希望神明将阿涂许给自家儿子,期望大巫和神明的福泽能给家族带来兴盛。年轻的阿郎们也都在悄悄爱慕着这个明朗貌美的小姑,所以仪式开始後,不少人都在暗暗祈祷自己能被神明选中。一时间堂内异常的安静。
大巫的声音浑厚:“苗女阿涂,你真的想好了麽?你要祈求神明为你指明夫婿麽?”
“是,苗女阿涂,祈愿神明为我择一夫婿,共度此生。”虽然阿涂曾无数次在这个屋子里祈福,但这还是头一次她为自己的姻缘求神旨,她心里还是很紧张。
同样的仪式,大巫问询完,就开始摇着铃铛边跳舞边唱祝,唱祝结束後,大巫将一个崭新的木牌扔入点燃的篝火中。
盯着火苗,阿隐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紧张,甚至有点不想面对木牌上的结果。
“苗女阿涂,你的夫婿非苗寨之人”大巫缓缓念出木牌的释义。没人留意看到这个答案,大巫藏在面具之後的眼睛闪了下。
听到这个答案的衆人都看向了阿隐。
连阿隐自己也吃了一惊:“在场不是苗寨的人只有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是阿涂未来的夫婿?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麽?他们也听到了自己的心意了麽?”他心跳得极快,温柔地看向跪在蒲团上的阿涂。
听到神旨的阿涂也擡头看向阿隐,笑的弯了眼睛,虽然从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嫁给什麽样的人,但若是嫁给阿隐的话,似乎很不错呢。
听到大巫的话,阿粟因为紧张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无力的垂了下来。其实刚才他内心中也一直在期盼神明的怜悯。如果神明说自己是阿涂的姻缘,那他便是拼了什麽都不要了,也要带她走。
可是,原来自己竟然从未有过机会。
仪式结束後,衆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议论着。
“那个阿隐哪里好了,除了长得比我们家阿机好看点,其他的怎比得上我家阿机,神明是不是搞错了?”
“阿机娘,你这话说的有点吹牛啦,人家那是比你家阿机好看一点儿麽?是好看的多得多吧?”
“好看有啥用,阿涂是要做巫的人,三苗的巫怎麽可以嫁给外族之人?”
“咳咳,你们不可妄议,这可是神旨,你想神明降罚不成?”
“诶?我可什麽都没说啊?有大家夥给我作证呢!”
没理会衆人的议论,阿涂起身穿过人群朝着阿隐走了过来。
她的背後是挂了满墙的傩面,傩面上画着各色图腾,遥遥看去,似神似鬼。额间的银饰和五彩的辫子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晃动,明媚似天上霞光。
看着阿涂,阿隐恍惚的没有任何实感,“阿涂竟是神明下旨许给自己的妻子?”这对他来说都太奇特了,觉得一切都似在梦中。
阿涂伸出手,在阿隐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问道:“想什麽呢?我们回家去吧?”
阿隐回过神,笑得也分外好看:“好,我们回家。”说完便牵了阿涂的手往山下走去。
随着他们离开,衆人也纷纷散去,只剩下阿罗仍旧跪坐在角落。
大巫走过来劝诫道:“阿罗,你也回去吧”
阿罗低着头,低声说道:“大巫,我很羡慕阿涂。”
大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阿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归宿。你很好,本不必羡慕任何人。”
阿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擡头望向大巫:“为何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大巫叹道:“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本没有人可以得到一切!”後面的话大巫没说说出口,“哪怕真的得到一切,那代价,亦不是人人都承受得起的。”
大巫说完就离开了,堂内只剩下阿罗,静静地呆坐了很久。
很久之後,她朝着堂内的神像拜了下来,头低下的时候,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