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方才,他拿到的分明是一份重要的文件,却将它偷藏起来。
平日里亦是如此,每每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他都会留意着避开她接,也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工作相关的事。他刻意将自己严肃冷酷丶咄咄逼人的一面隐藏住,不在她面前展露半分。
展现给她看的,永远都是一副纯真小狗样。
正如此时。
诺亚的眼角耷拉下来,嘴角微坠,一脸委屈样儿,“所以你还是不愿跟我一块儿住,是嘛?”
方舟抚着他的背脊,有样学样地露出为难可怜的神色,“要是真住一起,你天天这麽折腾我,我怎麽受得了?正常打个工还能每周有两天休息日呐。”
她的口吻半是撒娇,半是玩笑,可诺亚并没当这是玩笑,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如果我保证周一丶二丶四晚上都不来闹你,就保持现在这样,你愿意嘛?”
方舟不响,挪动身,伸手试图将他推离。可刚退开些,又被他重新堵得死死的,“真不愿意?”
此时的方舟已经彻底地清醒过来,正色回道:“不愿意。”
得了明确答复的诺亚面色一阴,沉默着抽身离开,披上睡袍,出了卧室。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房,方舟知道他又闹情绪了,只得下床去哄。
屋外的灯未开啓,清冷皎洁的月光从一墙的落地窗门倾洒入屋。门外的露台上,诺亚正仰面躺在躺椅上,手中端着一个洛克酒杯。
方舟轻手轻脚走至门边,听见诺亚正压着声讲电话,“干脆点,如果你这边搞不定,我换人跟。”
德语本就是门硬朗的语言,他的口吻强硬,极有压迫感。
方舟不由纳罕:她真的了解他麽?他们似乎都没花太多时间真正熟悉彼此,每次见面就腻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做。
听见身後推拉门的动静,诺亚立即松缓了语气,“先挂了,一会儿你发消息给我答复,周末别打我电话。”
方舟留意到他脚边的烧烤炭盆,里头的火将熄未熄,盆中还留有尚未烧尽的一小块纸片边角。看颜色,应该是方才Leon送来的那个文件袋。
诺亚手里的酒杯泛着冷光,已经空杯。他撩起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此刻他身上的气质冷冽疏离,让方舟倍感陌生。露台上唯有这一把椅子,她跨坐上去,不悦道:“我不过是不想搬家,你有必要跟我闹脾气吗?”
诺亚放下酒杯,缓缓调正倾斜的椅背,慢慢贴近她的脸,“怎麽,好心被当驴肝肺,还不允许我有情绪麽?”
方舟擡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扭动身体。他的冷感让她有些怕。她并不想惹他生气,但也没法违心答应他,眼下似乎有且仅有这一种方法能安慰他。
诺亚把住她的腰,不让她随意动弹,“我只是心疼你,每天都要耗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在路上。最近我父亲回来了,我不愿跟他同住旧宅,正好也需要一个新的住处。”
“位置在我公司附近,又能入得了你挑剔的眼的公寓,你觉得,靠我这点微薄的工资收入,有可能负担得起吗?”
诺亚失笑,“怎麽可能让你掏钱?”
方舟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较真?我的就是你的。”
他的情话说得太过自然,太过流畅,太过真挚,方舟怕自己一不留心,就会傻傻当真。
“我不希望我们过多地介入彼此的生活,我也需要我自己的私人空间。如果我们真住到了一起,要是哪天吵架了,分手了,我去哪儿?流落街头吗?”
诺亚的神情黯淡,“你觉得我们会分手?”
“情侣之间,吵架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麽?”方舟语气淡然。
她永远都会有所保留,总会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如此一来,当最糟的情况发生时,她起码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太无措。
可这也意味着,她始终心怀隐忧,无法全身心地去享受当下的美好。
听得此言,诺亚只觉心中酸涩:他始终想跟她再进一步,她却考虑到了分手。
他阴沉着脸,动手解开二人之间唯一一道阻隔。倘若无法拉近心理上的距离,那就先确保身体上不再跟她留有任何距离。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她不会轻易拒绝的事。
她依旧润泽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困难就瞬间严丝合缝。正闹别扭的二人拥住彼此,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诺亚拿目光紧紧勾住她,试图在她眼里探寻出些许爱意,可她此刻的双眸过于水润,所有的情绪似乎都隐在水幕後,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他深感不安,紧紧地摁牢她,深深地抵住她,好似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随时离他而去。
他拨。弄开她睡裙左侧的肩带,侧耳贴住她,聆听她的心跳。她面上平静,呼吸也没乱,心跳声却格外剧烈,想来此刻的亲昵还是掀起了她的情。潮。他像婴孩似地张口含住她,声音因此变得含混不清,“我好像得到了你的心,又好像没有,我不太确定。”
方舟的内心远比她表露出的澎湃许多,神思已开始变得涣散,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彻底地沦陷,该是时候後退一步了。
她语气冷淡地说:“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不会交给任何人。你也要保管好你自己的心。”
别再端手里,傻傻地给她奉上,会被她无情地打翻在地。
诺亚苦笑,“那你的身体呢?”
方舟抓玩他的头发,轻声说:“可以暂时地交给你。”
“只是暂时的吗?”
方舟感到此刻的自己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实在塞得太满,她有些受不住,情绪也给得太满了,她承托不了。她无力地抵住诺亚的脑袋,闷闷地回了声:“只能是暂时的。”
诺亚怒哼一声,肘窝贴着她的腘窝,架起她朝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