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留珠
石子顺着惯性滚落到乱石堆积的角落里,宵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扬起一小层尘土。
怯懦的小宫女吓得一顿,後退一步,手往“前”一伸似要抓住什麽,随即像是刚回过神,惊慌害怕不见,擡眸间看向他时满是劫後馀生的惊喜。
邢莲水眸中划过一缕几不可见的暗芒,下意识摸向腰间,小宫女下意识的举动瞒不过她,她在腿部绑了武器,许是匕首一类。
看来,是她轻看了人家。
还未等她取出胁迫人的暗器,假山侧边的一道身影迷蒙了她的视线。
艳阳并不灼人,朦胧的光圈映射到白岑谦俊俏的脸庞上,转身那一刻衣袖轻摆,皎玉交领长袍随着他远去的步伐漾出恰好的弧边。
身後跟着几日前她刚见过的荒泽。
片刻,男子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脑中一条断掉的线两端之间仿若再次联结,冥冥有所感,重牵丝又连。
被三皇子算计的那次并非她与白岑谦的初见,若要细细算来,丞相夫人带她前去寺庙参拜求平安的时候,她与他曾有过一次短暂的相处。
却不怎麽愉快。
*
占山为王的土匪安分了几个月,还是依着老祖宗的规矩对山下安居的百姓做出抢银子的事,不畏缩在角落里的百姓堪堪只有几个,可也足够向镇上的官爷讲明事情全貌,让被迫害的百姓有了逃生之机。
朝廷知晓正是匪患横掠之时,派遣五皇子带兵前去围剿匪患,白岑谦用计谋将匪患骗到了一户百姓家中,一举围剿,不多时便落下帷幕。
那座山离远近闻名的寺庙路程近,趁着大军还未到回城的时辰,他嘱咐手下处理好山中事宜,独自骑着马从小路穿过,一路前往寺庙。
这处寺庙中的长明灯最为灵验,他每年都会去他母妃陵前,同故去的人讲讲凡世间的一些体己话,多的是他的近况,来此处也是为他母妃奉灯。
寺庙里的小沙弥懂他来此的目的,带着他点亮长明灯,按例奉起,长明灯里的烛火摇曳,岁月减缓的思念也在心中扩大,而後渐渐平息。
香客往来不绝,擦肩而过也不过一刹那,一人进入焚香供奉的庙宇,一人跨出门槛走向光明璀璨的人世间,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待祈福完毕,丞相夫人让邢莲水先从庙宇中出来外面等她,随行的婢女散漫惯了,不认她这等出身的人做主子,撇了头朝向一边不想侍候她,也只在丞相夫人面前做足礼数。
邢莲水没那闲心去在意这等小事,想着寻个人少的地方走走,擡眼扫了一圈,仅有一座拱桥合她眼缘,遂擡步前往。
桥上无人,只因在她目之未及处立着一块牌子,警示着来往香客不要靠近,恰好正是背对着她的方向。
邢莲水步上桥梁望着远处的绿柳约莫过了半刻钟,整座桥都开始出现裂缝,从她身後的护栏一点点蔓延开,她发现时裂痕已到了她脚下。
白岑谦还未离开,赶来的雾堂就先找到了他,正要向他家主子询问如何安置被虏上山被迫成为土匪的百姓。
也正是这时,白岑谦敏锐地察觉拱桥的异样,那小幅度的动静落在他的眼底,而桥上分明还立着一个姑娘。
他本欲让雾堂去救这位姑娘,还未开口,发现桥上的姑娘也察觉了周遭的异常,有所动作,他鬼使神差地施展轻功跃上桥梁,救下那位姑娘。
邢莲水刚要借着未塌的桥梁为踏板,施展轻功脱离险境,就见着一人往她的方向来,揽住她的腰身带她离开原地,顾忌危险,她未曾阻拦。
待两人都落在空旷的地面上,邢莲水挣开他的手臂,朝他施展自己常练武功的招式。
白岑谦显然也始料未及,刚救下的姑娘看着柔弱,竟会武功,还对着他出手,他只得一下一下避开她的招式,寻找合适时机擡手牵制住她的动作。
直把雾堂看得目瞪口呆,刚站面前的主子怎就到桥上去救了个姑娘,还跟姑娘打起来了。
白岑谦握住她的手臂拦住她的招式,轻轻笑出声来:“姑娘,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还真新奇。”
邢莲水被迫停下,也笑了笑:“公子武功不错,只还差了点火候,不敢对着我动手。”
两人眼神对视间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雾堂看到两人停下,才敢凑上前来,听到邢莲水的话,出言反驳:“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家主子分明在让着你呢,你尚不知领情,还……”
话未说完,就被白岑谦斥了声:“多嘴。”
两人分别放开了对方,这时,求得平安符的丞相夫人也出了庙宇,走到邢莲水面前就是一阵关怀的问询。
围观的香客见桥塌成一片片掺着泥土的废石块,人没事,也收了心,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有的还庆幸没有无视牌子上的劝告,去做这些惹人不安的事。
初见的两人不知名姓,邢莲水只道当时也不知怎的就想试试那人的武功,谁能知晓这不是两人的最後一次交集,相反却是诸事的起始。
他今日所穿恰是与她初见那日穿的衣袍。
迫于眼前事,邢莲水慢慢收回紧跟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