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暴怒地想回头质问时,女孩一步冲上前来,用力将他往窗外推了出去!他甚至来不及叫喊,瞠大的瞳孔里隐约倒映出女孩冷漠的脸,身体向后一栽整个人就掉出了窗户外。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让他扣住了铁质的窗柩,身体垂落在外。他还忍不住看了看楼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惊慌不已地求救:“救我!拉我上去!”
女孩没料到他能挣扎,深怕他从窗户外爬进来似的,想也没想就捡起那颗婴儿头往他脸上摔,没想到男人纵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仍然死死扣着窗柩不愿意松手,还恬不知耻地拼命哀求:“宝贝,爸爸是爱你的呀……爸爸保证,再也不伤害你好不好……爸爸保证!”
女孩冷冷地看着他的脸:“我只希望你碎尸万段!”
这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落在窗户外的庭院里,喻江正走进庭院中,抬头向窗户上望来。
女孩经过刚才危险的一瞬间,仍有些气喘。她此时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将生父直接摔下窗户,粉身碎骨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恐惧,然而她终究没有伤害过任何生命,临门一脚前忍不住还是犹豫了,游移不定地将眼神投向窗外的男人寻求帮助。
喻江抬起头来对她微笑,略略点头。女孩仿佛受到了鼓舞,她抓起桌子上的钢笔对准了男人的手猛力地扎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男人轰地摔在了庭院内的草坪上。
二楼的高度还不足以让他丧命,他只觉得浑身剧痛,他脆弱的脊椎几乎立刻就摔断了。他张了张口,想要继续呼救,一道黑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带笑容靠近。
“先生,请保持安静。”男人这样说。
然后一只脚踩在他的脖子上。只有轻微一声咔哒,他的脖子就这样断了。
女孩从楼上跑下来,惊惧不定地看着尸体:“他……他死了……死了吧。”
她握着钢笔的手心发凉。喻江拉过她的手,将男人睁开的眼睛合上。小手拂过男人的鼻尖,没有探查到任何呼吸的迹象,她这才稍微放松,舒了一口气。
“死了好,死了好。”她念念有词地重复着这句话。
喻江斜乜她,蹲下将尸体抱起来往屋里走:“你跟我来。”
女孩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乖巧地跟着他身后将房门关紧。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入书房,喻江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大的尸体袋来将男人装了进去,然后随意放在地板上,指了指沙发:“坐。”
他表情威严,女孩有些怯生生地坐了下来。
“你杀了他。”喻江坐在他对面,替她倒了一杯热水:“这是你亲生父亲,对吧?”
女孩抱着热水,情绪还算镇定:“对,我不杀他,他就会把我带回家去。我只能杀了他。”
“会害怕吗?”喻江问。
女孩的目光落在尸体袋上,摇头:“从以前我就一直有种感觉,从他第一次强奸我开始,我就有这种预感,我一定会杀了他。临到头,我还是有点犹豫,大概是我自己太懦弱了吧。”
喻江的神色暗藏欣慰:“你已经做得很好。”
“你记得上次你给我念的那本关于古罗马习惯法的书吗?”女孩突然说:“其中有一条,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你告诉我,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一个人打你,你有权利反击,这在当时的法律中是被允许的。我是很赞同现代的人恢复这条法律的。”
喻江笑笑:“习惯法曾经横行了整整四个世纪,直到公元前4世纪中才慢慢过渡为形式化的成文法。但之后罗马人慢慢开始剔除了这些过于野蛮和暴力的条文,这说明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趋势是反对暴力,直到今天人们还在为了褪去人性中的暴力成分而努力。”
女孩说:“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把暴力当成人性或者文明的敌人,那就等于不承认完整的人性,就等于不承认人本身。既然人拥有暴力的天性和能力,为什么不能加以利用呢?”
“因为大多数人很难利用好,而利用不好就会伤害别人。”
“难道文明不伤害人吗?”女孩冷笑:“说得好像你跟我坐在一张桌子前面说话,只要没动刀动枪,就不会受到语言的影响一样。”
喻江说:“至少它危及人命的可能性要小。”
“你不是研究宗教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女孩尖锐地说:“意识对人的影响有时候比暴力更恐怖吧?暴力和文明是相辅相生的,没有暴力,就不会有文明。人类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来争斗罢了,总是标榜自己文明道德的,私底下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我这么说是想提醒你,暴力是一种非常好用的手段,你刚刚也体会过了。”喻江收起笑脸,严肃道:“你还很小,一旦尝试到了一种非常简单有效的手法会忍不住想要用这种方法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暴力往往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利用它是要付出代价的,明白吗?”
女孩张张嘴,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控制自己的欲望,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出来,才能让你获得成就感。不要滥用手上的牌,要不然一副好的形势会被你自己糟蹋掉。”喻江警告:“我欣赏有魄力有手段的人,但那是在关键的时候。特别是我身边的人,我不允许出现粗鄙和贪婪,你要记住。”
他容止慑人,女孩一时间被气势压迫,不再敢提反对意见:“是,我记住了。”
喻江深吸一口气,表情立刻放缓:“好孩子。”
女孩仍有不确定地看着尸体袋:“我们……不用报警吗?”
“你想报警吗?”喻江问。
即使他是一副商量询问的语气,但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敢说出肯定的答案来,她下意识觉得如果她回答是,会有一些她想不到的后果:“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就行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喻江说。
这件事最终还是没有瞒过林雪迟,或者说喻江压根也没想瞒着林雪迟。
在吃晚饭的时候,教授像聊家常一样聊起来,林雪迟顿了顿勺子:“尸体呢?”
“在冷冻库。”喻江说。
林雪迟的目光转向女孩,女孩咬着叉子不说话。
“没受伤吧?”林雪迟问。
女孩摇头,像是生怕他会突然生气似的。
但外科医生只是挑了挑眉,冷笑:“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不在,你没什么不敢做的。”
女孩以为他在说自己,急急忙忙想要开口解释,喻江先声发人:“事发突然,小孩子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才跟我说的,也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这不就大家公开来说了嘛。”
他好声好气的,林雪迟呛地把勺子一扣,拔高声音:“我是在说电话的事情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才多大?你就敢教唆她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女孩匆匆插了一句进来:“不是喻江教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