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拉拉陈麒的袖子,制止他再说话。竹青发现了,卢婉嫚是个非常有手段丶懂话术的女人,每一次陈麒开口,都是她表演的舞台。一通操作下来,她倒成了有情有义丶温柔贤良的代表。
陈大勇挥手表示同意,对赵莉母女道:“你们也回吧。”
赵莉可不想走,陈大勇的钱有她一份。赵莉扼腕,早知道也把房子处理给亲戚,让卢婉嫚这妖精抢了先,如今连个借口都不好找。
“勇哥,鸿鸿身体不好,出去再给冻感冒了,我带她去客房坐坐。”说完,也不等陈大勇开口,拉着女儿小跑着上楼。赵鸿给她拉得踉跄,在楼梯上绊了好几回。
客厅只剩自家人,陈麒重新扶母亲坐下。
竹青坐在姑姑身旁,曹建军和竹林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陈大勇把冰袋扔在茶几上,双手拍了拍椅子扶手:“都是自家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国君。可我发誓,真没有离婚的打算。给外头人的都是零头,家业还是要传给陈麒的。这些年我经营家业不容易,世上哪有好挣的钱呢?陈麒,你说,要不是我给你提供的条件,你能学这个学那个,你妈能不顺心就跑出省。我在男女事上不规矩,我认。可我从始至终没想亏待过你们母子。”
“我艹……”曹建军忍不住了,陈麒拉住他:“大舅,听他把屁放完。”
“现在情况是,有人趁着兼并重组的东风,想要整我。”陈大勇食指指天,“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我被架在中间,进退两难。如今不止是资金问题,交了矿拿分红也不现实,我真放手,指不定被人扒皮抽筋,一家子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现在说离婚,人家只会以为我转移财産,到时候给你多少,都有可能被查封。还有债务,如何安顿工人,一桩桩一件件,你摆弄不了。到了这个关头,离婚不现实,一家人同心协力才有可能渡过难关。”
陈大勇摸了摸伤处,疼得直抽气:“我对不住国君,大舅哥打我,我认。可我不是非要拉你们下水,是真放不了手。我放了,你们更艰难。”
一番话说下来,仿佛也是有理有据。
鲁国君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她不记事的时候被母亲带到山西,被叫拖油瓶丶那女娃;长大後遇到陈大勇,一口一个“国君”,她以为找到真爱;嫁人之後,陈大勇手下工人就叫嫂子,公司越做越大变成了老板娘丶太太,然後是陈麒妈妈。
她的名字短暂出现,又很快淹没。忘不掉短暂的瞬间,这些年她宁愿痛苦,不愿清醒。
如今听着陈大勇颠倒黑白丶避重就轻,一口一个国君,她却没什麽感触,一个称呼罢了。
“老陈,别糊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你费尽心思把我们喊回来,总不能是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有话直说,别绕弯子。”鲁国君直觉,到目前为止,都只是铺垫。
陈大勇问陈麒:“我送过去的资料,你看了吧?不是假的吧?不是你爸为了独吞财産,合起夥来骗你吧。”
陈麒没说话,默认了。知道矿上出问题後,他先看资料,又打电话给叔伯们,询问了相关人员,还花钱雇人调查过。
陈大勇长叹一声:“你妈把你教得很好,人品好丶相貌好,还考上了名校,圈子里的孩子,你是最好的。我一直把你当继承人,从小手把手教你。现在,的确还有一个办法能救。”
“老陈!”鲁国君喝止。
陈大勇自顾自说道:“什麽兼并重组丶提高质量,口号喊得响,为啥被兼并的是我丶被重组的是我?去年也改,我还是先进个人,带着大红花,副市长颁奖,表扬我配合政府工作,日报上夸我是优秀民营企业代表。”
“闭嘴!”
“一朝天翻地覆,不过是新来了个当官的卡脖子。我托关系打听了,他也不是没人能制。国土部矿业司的副处长,他有个女儿,配得上陈麒。”
“陈大勇,你疯了!”鲁国君本以为今天来发生什麽自己都能接受,没想到陈大勇的操作这麽没下限。
曹建军左右看看,他一股莽撞劲儿,打人没问题,可官字两张口的事情,他本能感到畏惧。
一直没说话的竹林开口了,“什麽处长?别是人家给设的套。越是大机关,纪律越严格,明明自己就是管矿的,他还敢和煤老板做亲家,不要仕途了?”
“人家当然想得到,是他和前妻的女儿,他前妻是中学老师,也是算是书香门第。如果你不想娶,我不强按头,那就剩最後一条路了。”陈大勇问陈麒:“具体事情,我们书房……外头去说吧。”
“别去,他诓你的。”鲁国君拉住陈麒的衣袖,“别去。”
陈麒看了一眼陈大勇,安抚母亲:“我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