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为他说什麽,他是什麽样的人我最清楚,以前我心里有他,我愿意装看不见。”
说完陈路遥无比惆怅道:“让你看笑话了。”
杨靖文连忙摇头,语气严肃,“不是这样的,你重情重义,是他眼盲心瞎。”
这话真是说到陈路遥心坎上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也是眼盲心瞎。
不过杨靖文的话真的让她心中说不出的舒坦。
她趁杨靖文不注意,夺过他手中一个网兜,往前跑两步,回头,笑得狡黠。
“靖文哥,你明天想吃什麽,我做给你吃,红烧鸡肉怎麽样,一会儿回去我去找村里人换一只鸡。”
杨靖文被她笑得晃了一下神,眼神微闪,往前走时,不自觉地同手同脚起来。
见状陈路遥一愣,随即笑容加深,却也没笑话他,只是觉得靖文哥其实也挺可爱的。
注意到她一直偏头望着自己,杨靖文低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他停住脚步,捏着东西的手紧了一下。
陈路遥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也没看清黑暗下他红透的耳朵。
只听他语气淡淡,说:“这些东西你急用吗,要不先放到我那里去。”
没等陈路遥发出疑惑,他率先解释,“改天你到农资社上班,可以分一个宿舍。”
陈路遥擡起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宿舍,你在农资社还有宿舍吗?”
之前她似乎是听人说起过,农资社有给干活的人提供住宿的地方,可怎麽见他天天往知青点跑呢?
杨靖文瞬间猜到她的想法,他眸光涌动,解释:“我在给报社写一些文章,需要多了解农民,所以常常会回来,有空也都在这边干活。”
“原来是这样,靖文哥,你真厉害。”
陈路遥默默低下头去,拼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酸楚。
在她围着贺宇转的这些时间里,和她一起长大的靖文哥已经成长到她快要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挫败。
就像曾经追随贺宇,她总觉得自己怎麽样都追不上他。
恐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突然,耳边传来杨靖文近乎蛊惑的嗓音,“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写文章的,为什麽没想过去投稿?”
为什麽?
陈路遥心中轻颤,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你写的这些都是什麽,会有人看吗?”
“毫无营养伤春悲秋,寄过去也是浪费邮寄费。”
“现在外头什麽风声,哪天抓住你文章里的措辞就送你去农场改造,你也不怕?”
一字一句全是贺宇对她的文字以及她这个人的否定。
梦里梦外,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麽过来的。
“我……我写得不好的。”陈路遥微微颤抖,视线不再去看他,快步往前走着。
忽地,身前拦过来一只胳膊。
“走这边。”杨靖文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轻咳一声,像是随意道:“我还记得你曾经写过一篇《小巷里的秋天》,那篇作文,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在京市,九月一过便入了秋,我常不记得这日子,却能一眼瞧见巷子口的老槐树。那槐树是……”
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陈路遥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虚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时钟,时钟往回转动,将她拉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
那时候她还没遇到不好的事情,也还没有认识贺宇。
那时候的她最喜欢和靖文哥哥一起玩,是什麽时候变了呢?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那麽多年前写的东西,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东西,他竟能一字不落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