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没有感情,那也不能放任你受人欺负呀,那陈若虚这般不作为,难道是他那正室妇夫人处处刁难打压你?”
陈楚卿闻言沉吟片刻,随即垂下眼睑,神色有些飘忽:“……先生他未曾娶妻,正室夫人的位置至今无人……可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先生当年出手相救,我早已死在十六年前的浔安城……”
一旁的楼徽和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一瞬。
脑海中浮现起几个月前霍铮加急送回的军信内容,其中不止一次提到过一个叫做陈若虚的人……难不成,此陈若虚就是彼陈若虚?
“臣私下广为搜罗,终于找到了前些年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组织“乱鹰”。臣与那乱鹰头目商议交谈,此人名为陈若虚,为人谨慎,神秘至极。臣本欲以金钱收买招安,不曾想那陈若虚知晓臣的身份後,竟愿意归顺朝廷,不惜委身二把手……只为刺杀北邙大臣,为南胥扭转多年来的劣势……
想来,此人虽心狠手辣,却也知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天道”有了陈若虚这个得力助手的加入,定会蒸蒸日上……”
越想越觉得有些巧合。他转过头,和楼徽宁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罢了,想来这麽多年俩你都愿意留在他身边,必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们局外人也不好多做干涉。我也只能劝诫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早已是糟粕,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陈楚卿咬着唇,极其轻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多谢姑娘关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她说着擡起眼,上下打量着面前二人,神色有些恍然:“不过……两位倒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此言一簇,楼徽宁脑海里蓦地浮现起京中盛传的有关她和楼徽和的传言:皇帝丹青,公主文墨,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麽,楼徽宁瞬间局促起来:“我们……我们……”
楼徽宁双颊悄然攀上两抹淡淡红霞,她别开眼去,顾左右而言他:“陈姨娘,如今天色已晚,不若我们二人送你回住处吧。”
听闻此言的楼徽和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侧之人,映入眼帘的是楼徽宁绯红的脸颊和脖颈。
他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楼徽宁居然没有否认陈楚卿的话……
陈楚卿闻言却拱手俯身,朝楼徽宁低头作揖:“多谢姑娘好意了,可惜……我已经没有归处了。他们带走了我的女儿,我心难安,无处为家。”
楼徽宁眉头紧皱,长叹一声,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罢了,你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她说着反手取下头上的一只金钗,轻轻递给狼狈至极的陈楚卿:“毕竟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好过多干涉。这只簪子你收下,寻个好住处先安身,後面的日子慢慢来,切莫再依附于他人,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过活。”
一双明澈水灵的眸子盈盈擡起,似有万千愁绪交织于眼中,她看向楼徽宁的目光感激又诚恳:“姑娘……姑娘菩萨心肠,此生必定平安喜乐,顺遂长宁。两位在此,受楚卿一拜——”
楼徽宁无声轻叹,扶着她的手臂起身:“举手之劳,莫要言谢。”
陈楚卿热泪盈眶,竟出言感慨起来:“我这一生遇见过许多心地良善的好人……可惜我没用,连他们的下落都找不到,更别提报恩了……想当初在浔安城,若不是楚姐姐一直以来的庇佑,我恐怕早就惨遭那些富甲的毒手……只可惜建平二十年,她却突然消失不见,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你遇见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名为楚问均的女子,一定记得替我问候一声。一定要告诉楚姐姐,这麽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她,我从未忘记过她……”
与陈楚卿道过别後,夜色已深。二人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万寿节没有宵禁,整个元京城喧嚣不停,烟火辉煌。
见楼徽宁从刚才开始就眉头紧锁,楼徽和探了探头:“怎麽?还在想那陈楚卿的事情?”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阿青曾跟我提起过一嘴,说那陈楚卿的女儿陈莞莞前去定北侯府寻过霍少将军,难不成他们二人间有什麽关系?”
“霍爱卿常年在外征战,留在京中的日子少之又少,除了入宫伴读那段时日几乎都远在边疆,他们二人能有什麽联系?倒是那陈楚卿……”
楼徽和话音一顿,转眼瞥向沉思的楼徽宁:“关于陈楚卿和陈若虚两人的关系,昌宁觉得如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旁人又能多说什麽?”
“我虽没能见过这位陈姨娘的女儿,但是阿青曾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听阿青的描述,那陈莞莞应当也是个惹人怜惜的美人儿。陈楚卿口中带走陈莞莞的‘他们’到底是谁,她不愿意说,我们也无从得知。”
她撇撇嘴,长舒一口气:“至于陈楚卿与陈若虚的关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让他们自己纠缠拉扯去吧。”
毕竟——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也就一面之缘。若不是看她比较合眼缘,又觉着实在是可怜,她是万万不该插手的。
人各有命,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