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虎怎麽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要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皇帝箭术居然如此炉火纯青。正震惊错愕间,只听得一阵急促匆忙的马蹄声响起,还不等郑虎反应过来,一支箭划破长空,从身後生生穿透了他的喉咙!
惨叫声被扼在喉口,郑虎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弓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阿青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掠入眼帘:“少将军,是少将军!”
霍铮攥紧缰绳擡手勒马,喉咙被洞穿的郑虎从马背上重重跌下,倒在林中不住地抽搐。他大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眸,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黑衣朝着自己逼近。
“噗嗤”一声,伴随着鲜血喷溅,一柄长剑刺穿郑虎的心口。郑虎大张着嘴哼哼了两声,手脚抽动两下,瞬间没了动静。
霍铮眼也不眨地拔出长剑,卷起郑虎的一片衣角轻轻擦拭剑上淋漓的鲜血。
阿青快速起身走到他身侧,擡手用袖子为他揩过脸颊的血渍。霍铮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随即转身朝着楼徽和的方向下跪行礼物:“臣霍铮,救驾来迟!”
“不迟……有劳霍少将军了……”
楼徽和长舒一口气,弯弓瞬间从手中脱落,他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低头去看怀中动也不动的楼徽宁。
他连忙用颤抖的手去扶着楼徽宁的肩膀,只见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楼徽和心中警铃大作,捏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昌宁?昌宁!能听到朕说话吗?”
迷迷糊糊间,楼徽宁睁开了迷离的双眼,头顶的阳光穿过密集的树林,洋洋洒洒地落入她眼中,泛出朦胧而虚幻的光晕。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随之而来的是被箭贯胸膛的剧烈痛楚。她嘴角漏出一句痛苦的呻吟。
楼徽和将她搂在怀里,满眼焦急:“昌宁!”
楼徽宁嘴唇翕动,声音轻若蚊呐:“陛下……你可有受伤……”
“朕无碍,昌宁,你再坚持一会儿——阿青!愣在那里做什麽,快来替昌宁疗伤!”
“啊……噢,来了来了!”
一旁直愣愣站着的阿青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她擡眼给霍铮递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随即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头顶传来楼徽和紧张焦急的安慰:“昌宁!你坚持住!”
眼皮似有千斤重,再也无法支撑颤抖的睫毛。楼徽宁眨了眨眼,眼帘缓缓合上。
“别睡!昌宁,醒一醒!”
楼徽宁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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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城,慈宁宫。
星辰暗淡,天空清远。万里层云随风来去,缥缈无常,似这变幻莫测的世间万事。
慈宁宫管事的赵嬷嬷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拐入一方小亭,隔着珠帘对里边儿的人低声说了些什麽。
烟月笼罩,湖上泛起一层薄淡的雾色。荣昌太後睁开水色潋滟的凤眸,微微拢了拢身上的薄衫。
“……陛下不是独自回銮?”
赵嬷嬷微微点头。
荣昌太後眼波流转,倏地轻笑一声:“不曾想不过一次春狩,居然让他从外边儿带了个丫头片子回宫……陛下金銮上的人是哪家权贵的小姐?”
赵嬷嬷闻言一怔,随即纠正道:“不是的,太後娘娘,那金銮上乘的是……昌宁殿下……”
“你说什麽?”
荣昌太後猛然惊坐而起,原先的悠然自得此刻全然抛之于脑後。她朱唇紧抿,目光冷得渗人。
“……你是说,昌宁与陛下共乘一骑,在衆目睽睽之下从京郊围场一路回到皇宫?”
“话虽是这麽说,可那是因为陛下围场遇刺,昌宁殿下为救陛下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所以才……”
不等她说完,荣昌太後猛地站起身,翩然的广袖一把将摆放在小几上的水果糕点一并扫落。
她掠过跪在亭前的赵嬷嬷,声音清冷:“备好銮驾,哀家要走一趟。”
赵嬷嬷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小声提醒:“太後娘娘,此刻昌宁殿下正在接受阿青姑娘的医治,不便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