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他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心慌意乱。
“陛下?”字松鹤也觉得不太对了,今日这事是他挑起起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怎麽要紧关头那徐无咎忽然被升了官。
乾顺帝高坐在御座之上,在诸人面色尽收眼底。
昨夜徐辞言不愿高官血亲,只做直臣纯吏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今天江伯威就跳到脸上来了,这麽着急地认外孙,他到底是有何居心!
徐辞言说得好啊,乾顺帝心底冷笑,天地君师亲,哪怕徐辞言是江伯威养在膝下的,也要给他这君让路!
“诸位可还有什麽事要说?”不顾江伯威既愧疚又盼望的眼神,乾顺帝看向群臣。
“陛下!”江伯威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就听见後头忽然传来一声义愤填膺的喊声,“陛下!臣有本啓奏!”
他回头一看,竟是滕洪辉那贼老头。
“陛下!”滕洪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那徐洗马,哪里是他江家的子孙,分明是我滕家的!”
哗——
这一下子,旁边围着的官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麽又来个滕家?!
“你胡说!”江伯威忍不住挑起来,指着滕洪辉那张令人生厌的老脸就骂,“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证据呢!”
“证据?!”
滕洪辉冷声发笑,身为一地父母官,他自然不会日日在京城里上朝,只是月前今科殿试才结束,湖广一地亦有不少人高中,按照惯例,他才跑到京城来述职的。
只不想到,前日里才到京城,昨夜连夜就得了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眼下知晓圣意,他吼得毫不心虚。
“江大人要证据,老夫就给你这个证据!”
滕洪辉膝行两步,在最前头深深跪下,“禀陛下,那徐司马之外祖母,本是我滕家一旁支的亲戚,只是出了五服,才不甚来往。”
江伯威简直要吐血,“既不甚来往,你又怎麽确定自个没老眼昏花认错人!”
滕洪辉扬唇冷笑,“江大人这话实在可笑,只是少来往,又不是不来往了!”
“不瞒诸位大人,那徐洗马早年到青山书院听唐祭酒讲学,可是住在了我们滕家,出行皆与老夫幼子相伴,而老夫的孙女珠儿,更是与徐司马之妹共居一室,姊妹相称!”
“说句不好听的,当时老夫任山南按察使一职,而徐洗马不过一秀才,若无亲戚情分在,两家缘何如此亲近!纵是结交才子,也断然没有让後宅女眷辛苦的道理!”
听到这,乾顺帝心底不免咋舌,别人不知道他们两家怎麽熟悉的,他还不知道麽,徐家的消息可都是喉官衙传上去的。
这滕洪辉当真是个老狐狸,这麽一说,越发显得空口白舌的江伯威不像人了。
戏哪有唱一半就停的道理,滕洪辉一脸的新仇旧恨定当今日相报地表情瞪视江伯威。
“江大人既说令尊将那女子送回山南族中。那好,想必大人还不知道吧,当初老夫缘何突然参江家一本,便是因为江大人的好侄子,公然对徐洗马之妹无礼!”
滕洪辉表情讥讽,“令慈平白无故送个女子过去,连身世都没有和族里的人说清楚吗!还是说,江公子,不,江罪人纵然知道那是族妹,也敢欺辱?!”
江伯威面如金纸,滕洪辉这麽一说,他怎麽会不明白其中深意。
旁支作乱导致他失去湖广布政使一职这事里,竟然还有徐辞言的手脚!
江伯威忍不住眼前一黑,这麽多年,暗地里竟然有这麽个豺狼对着他虎视眈眈!
“你,你!”他抖着胳膊,不住地指着滕洪辉,滕洪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早些年他就看出徐辞言非池中之物,方才鸿喜那番话更是让他颇为惊喜。
须知会读书和会做官是两码子事,古来状元少有高官者,而徐辞言方入翰林几日,就已经升官了!还是连升一品!
这般人才,必然得交好。眼下陛下都亲自给两家牵线了,他不顺杆子爬才是傻的。
“陛下!”一想到这,滕洪辉赶忙一脸为君分忧的表情看向乾顺帝,“臣所说句句属实,当日徐家兄妹进我滕家,也有不少山南百姓看在眼里。
臣请陛下派人查探,莫要让小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啊!”
乾顺帝点头,侧首对着下首的喉官衙指挥使冯柒吩咐两句,又点出滕洪辉剧本里的另一号人物,“唐祭酒,不知方才滕卿所言真否?”
牵扯到徐辞言,唐焕心底早看江伯威不顺眼,更何况他们这般岁数的,难道还看不清场上局势?
江伯威自个都跳出来了,他两朝元老必不可能蠢笨如此,徐辞言身上流着他血这事该是真。
只是陛下开口,真也得变成了假,更何况他当人机讲学,徐辞言和滕明喻同出同入,还能有假?
“陛下,老臣当日确见滕家公子与徐洗马同行,”唐焕凛然神色,“且滕夫人所说江公子一日也臣确有所闻,事发就在青山书院之下庙内,多亏有滕家小姐相助,才未酿成大祸。”
这一通话下来,可谓是锤死了两件事。冯柒也从外面进来了,点头认下滕洪辉所说。
“禀陛下,微臣查阅滕家族谱,确有旁亲林氏子娶了当地妇人,其女正是徐洗马之母林氏。”
这也解了百官的一个疑惑,衆所周知,子女姓皆随父。
江伯威所言之事里,那婢女姓林,纵然不得承认,大家族也干不出来女随母姓一事。
徐洗马的母亲和祖母,可是都姓林啊!
江伯威简直有苦说不出,他怎麽知道林袭蕊那疯婆子,会不让女儿姓江!
眼下这般人证物证俱在,江伯威也明白,想让徐辞言认祖归宗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了,不仅如此,恐怕连他也要吃挂落。
当真是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