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次从边境回来却有些不同。
如果说以前像是被一个厚重的“茧”包围,但是此刻这个茧破开了一丝缝隙,这让他可以在“祂”没发现的时候,注意到过去那些无法深想的事物,一种难言的晦涩却再次在他心头翻涌而来。
陛下如今大变的性情,这并非重生可以解释的。
而且他总觉得陛下是真的想把一切权力放开,比起懒怠……更像是……
他微微合了合眼,更像是陛下等不及地想要把一切都托付出去。
托付?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恍惚,陛下为什麽想托付?
陛下如此年轻,为何会有如此心性?
但……如果陛下不是陛下,那会是谁?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在一片虚无黑暗里出现的光,而之前包裹的茧正在一点点碎裂,里头有什麽东西正不受控制地生长蔓延。
咔嚓丶咔嚓——他几乎听见“茧”碎裂的声音。
…
第二天,何晏晏正在殷松萝房间外头绣花,一擡头,便看见茵茵和便宜哥哥来了。
“陛下陛下,今天什麽口味火锅啊。”
“九宫格,什麽都有。”
殷松萝眼睛一亮,开心去後厨了。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她和殷舶舟。
殷舶舟最近和他辞行,其实他之前就想走了,但何晏晏见嘤嘤舍不得,就多留了几日,但是如今看来,应该是到了极限。
相处了这麽久,她对自己这个强行认下的哥哥也有些舍不得,就想他辞行前再一起吃一顿火锅。
现在的殷舶舟远没有一开始的拘谨,稍稍推辞了一番,最後也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到底他为人谨慎知礼,此刻就有些拘谨,何晏晏便主动开口:“哥,想吃什麽,现在还能准备。”
“……”
每一次听到陛下喊“哥”都觉得心惊肉跳,此刻也自然不例外,但是介于此刻也知道陛下绝无恶意,所以也只能僵硬笑了笑,表示一切都行。
“怎麽可以一切都行呢?”何晏晏不赞同,“火锅就该吃自己爱吃的,你想一下。”
见着陛下如此,他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下来,顺着前面对他招手的妹妹,一道去後厨了。
于是何晏晏继续绣香囊。
——月照说什麽都不愿意用馀星回给她画的月球,见她绣不出那一幅春意盎然图,就给她简化了一些,现在绣倒是能绣了,只是一切从头开始。
太阳已经临近下山,光线暗得很快,不出一会她就觉得眼前有些花,就下意识揉了揉眼,等待再睁开的时候,正好就见馀星回来了。
因为今日只是聚餐,他一身白衣常服,头发不似往常一样束在头顶,而是已後压半束,後面留着银灰飘带,看起来更加风雅俊逸。
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已经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了。
何晏晏把针线放在一旁,笑着问他:“太傅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点餐?”
“不必了,”他倒不是客气,“臣喜欢的,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身後忽然听见“哇”了一下,是殷松萝朝着她奔过来:“这个绣样好看!陛下这是给谁的啊,太…唔唔?”
然而话没说完,直接被一旁殷舶舟直接捂上了。
他干干一笑:“茵茵年纪小,陛下莫要责怪。”
“责怪?”
“……茵茵口无遮拦。”
哪里有口无遮拦,明明什麽都没说吧,不过她这位强行认下便宜哥哥向来心思敏感,许是觉得有什麽言辞不当。
殷舶舟怕生,何晏晏没有叫上月照和明尘,还是和上次一样,就他们四个人。
何晏晏不禁侧头去看太傅。
馀星回今日穿了常服,一头青丝如瀑,後面带了後压,垂下银灰色的飘带。
平日他大多都是穿着官服,头发也一丝不茍竖着,看起来就更加板正端肃,一看就是手握大权的重臣,可是换上这身衣服反而风雅飘逸,倒有云外修士的模样。
记得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他就说太傅这般装扮好看,往日也少有见到他这样子。
确实好看,她想。
瞟一眼,再瞟一眼。
不知道这频繁的目光有没有被发现,虽然馀星回一直没有转头看她,但是她有几次瞟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这个火锅算是给殷柏舟办的,于是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举起酒杯,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