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事情,不必我们担心,陛下自有成算。”十三淡然道。
葛老:“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麽?”
“作茧自缚。”葛老抛下这句话,觉得这陛下真喜欢乱折腾,旋即拎着紫檀药箱子回去。
十三不知道葛老为何说陛下作茧自缚,但眼下沈姑娘的事情还是要啓禀给陛下。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凉亭。几片落花,摇曳飞入泥土间。
槐树依偎墙角,翠鸟一身缥青盘旦在墙围。沈微渔踩在石阶,翠鸟惊醒扇动翅膀逃走。
沈微渔推开厢房的门,脑海混乱不已,也没多想今日护卫怎麽没守在院外。在推开厢房大门,沈微渔往内走,刺鼻的苦涩药味,经久不散。
她一眼见到躺在床榻的朝梣。
这段时日,朝梣脸颊瘦削,躺在床榻恍若随时随地都能乘风飞走。
沈微渔望着他的面容,不由想起两人在一起的一幕幕,彼时两人约好相伴终老,谁知老天不开眼朝梣死了。
那段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回到沈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麻木过着每一日。直到在寺庙见到萧庭訚,仅仅一眼,沈微渔死寂的心才有翻滚的跳动声。
之後她入了宫,一门心思接近萧庭訚。
萧庭訚对她甚是不喜,但沈微渔为了肖像朝梣的这张脸,竭尽全力地讨好,欺骗萧庭訚。
仅仅是为了肖像朝梣的那张脸。
她那般爱朝梣,可他却给自己下情蛊,不信任自己。
沈微渔攥住朝梣的手腕,望着他沉睡的面容,豆大的泪珠顺着眼尾落下。
“你怎麽能不信我爱你呢?”
在娘亲死後,她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地在沈府,遭受爹爹和哥哥的偏见,甚至被诬陷。她都没有抱怨过任何人,可朝梣的出现,宛若一盏烛火,褪去她无边的晦暝。
沈微渔耳畔似乎响起寒风猎猎之声,眼前浮现,她当年在寺庙生病的一事。
寺庙里的僧人不会看病,天寒地冻,下山请不来大夫,朝梣干脆背着她徒步下山。
白雪皑皑,沈微渔浑身无力,任何话都说不出来,唯有记得朝梣背着她下山的宽厚後背,还有他侧眸望过来的担心。
之後,少年忘记带银子,被敲门的大夫不耐烦让他们滚回去。
他想用蛊毒威胁大夫,可身上的蛊毒都不在身边。
再後来,挺直後背的少年学着旁人求药的姿态,下跪磕头,才换得大夫医治。
沈微渔每每想到此事,黯然神伤。
“我们之间,怎麽会闹成这个地步。”
躺在床榻,陷入昏迷的朝梣自是一个字都没回应沈微渔。
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些两人的过往,在离开时用手抚摸他消瘦的面容,泪水砸在他的指间,一下又一下。
“情蛊一事,等你醒来,我再亲自问你。”她不能凭他人的三言两语,断定此事是朝梣所为。
他是全天下最不可能伤她的人。
沈微渔用锦帕擦干泪水,为他拈好被褥,出厢房时,翠鸟又围在粉墙,叽叽喳喳,一见到沈微渔便振翅飞走。
她擡头望着翠鸟飞走,忽然心底有几分悲悯,鸟儿能飞到天涯海角,她却深陷一方天地。花团锦簇的爱意,不知何时被掀开腐烂的一隅。
沈微渔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自己居住的厢房,可一推开门,发觉萧庭訚不知何时坐着轮椅出现在她面前。
“陛下。”沈微渔收敛思绪,露出笑意。
萧庭訚坐在轮椅,怀里是沈微渔的织金云鹤披风。他面无表情地斜瞥沈微渔,一眼看穿她的强颜欢笑,目光掠过她眼尾嫣红。
“朕醒来,你不在,便过来寻你。”萧庭訚云淡风轻地道。
“天寒地冻,陛下受伤,出行不便,下次若有事可寻婢女来唤我。”沈微渔攥紧锦帕,悲哀的心绪已经被压下去。
萧庭訚淡然道:“朕不过闲来无事,况且葛老跟朕说你知道情蛊的事情,黯然神伤。”
他倒是没想到由旁人告诉沈微渔,会让她有几分相信。可这岂不是说他连葛老都不如。
萧庭訚垂眸,压下暴虐的心绪,漫不经心地道:“情蛊一事,待他醒来,应当能帮你解开。”
沈微渔垂眸,低声道:“此事等阿朝醒来再商议。”
萧庭訚:“你不想解开情蛊。”
“此事还没有定夺,谁又能保证我身上的情蛊是朝梣所下。”况且,沈微渔还是更想听朝梣所言。
萧庭訚闻言,双手腕骨的青筋浮现,顷刻间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