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芸走进屋子里,静得连她自个儿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鼻尖的寒意融在潮湿温暖的空气之中,循着微微鼾声,温芸瞧见趴在桌子边的知夏,双手环着半个脑袋。
再一环视,温芸见到靠近窗口边的罗守远背影,抱着剑,一动不动。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
这番情景,说是怪异却和谐的很,反倒她像一个外来客撕开了画面的协意。
知夏眼皮动了动,蹙了蹙眉,还以为是罗守远的动静,眯着往前挥手,嘴里含糊道:“你不是说安静么……”
“没见我睡了啊……”
温芸不动了。
罗守远也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行了礼,站在角落。温芸发觉,他是连呼吸都带着克制,否则怎么她只听见自个儿的呼吸声?
那头知夏却是翻了两下,顿觉没了睡意,迷蒙着眼,估摸着小姐也快回来了,一抬眸,只见温芸正笑意盈盈瞧着她。
知夏脑子猛地一清醒,瞌睡虫赶跑大半。
“小姐……你刚回来?”
瞧着温芸还惹着冰天雪地的湿气,知夏下意识反应。倘若不是……有些习惯刻进骨子,往日在府里,她定要受小娘的训了。
温芸也是笑眯眯地点头,准备准备就要启程归府了。后来在路上,屋里那副画面怎么也在眼前消失不掉,温芸想着这事出神。
若要说怪事,还不止一件。
年节就这般过去,冬要远走的脚步却是不见,只是多下了几场雨,积雪早已融进新泥之中。
那日知夏正理着被褥,拍着厚厚的绵,不免想道:“去年似乎比今年暖的早,今年倒是一点没有入春的迹象,雪也是这几年少见的多。”
温芸从书里抬起头,转身,手拿着书搭在椅背上,“春来不觉晓。再说,这才刚过完年几日呀,你便那么想着时光如梭?”
雪倒确实是满京城,与往年大不同。
知夏挠了挠鬓边,“是吗?”
瞧见温芸又转过去埋头苦读,知夏打趣:“好像小姐读书塾时没这般勤奋呀。”
温芸未抬头,只道:“惜春未免太晚,我惜冬,时光莫蹉跎,如何?”
未等来的春日,却是宫里的常公公行色匆匆而至了。
这会拜的温大人,温嵩自然二话不敢言,书信一份,便叫小厮速速交至温芸手中为妥。
萧府接应人照着往日的例,接过信,就要给院里的知夏姑娘送去,却被一只劲手从后夺了去。
莫名地转头,却见罗守远人高马大地在身后,不由往后退了几分。
罗守远自是未言,转身便走了。留下门口小厮上下揣摩掂量了半天,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
罗守远自带着这封着实有些“着急”的信见了萧寒山与楚轻舟。
书信出自太皇太后手笔,无非是想念云云,邀令眠于宫一见,好解想念之苦。
楚轻舟颇为抑扬地读完了全信,啧啧赞叹:“实乃言辞恳切的长辈,读来只觉温暖。”
话里却是藏不住的揶揄。
“太皇太后倒是有本事,长公主的路子被我们堵住了,年节前后话里话外的邀约也被你回绝了,太明白温嵩的秉性,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拿人。”
自然是萧寒山去赴的这一场阔别叙旧约。
常公公看到萧寒山的刹那,手脚都凝滞了一瞬,眼神交汇片刻,萧寒山波澜无惊,常公公心中大石落地,不作声色,只默默引着萧寒山进了正殿。
“娘娘,萧大人到了。”常公公在殿外跪。
殿内许久未有回响,过了好一会,宫女才匆匆到殿前,引着萧寒山入殿。
坐着下围棋的妇人,头发半百,不见珠光宝气,只是打扮得贵态,却不显山露水。屋里陈设皆是比例之内,鲜有张扬。
手边一瓶白梅。
黑子落,白子却未下。
“则怀,你来了。”
嗓音却是分外平静。
“娘娘是在等着萧某?”萧寒山笑。
张芙斜着抬眼,也朝着萧寒山微微颔首,“并不知,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