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视线还是黏糊糊的,紧盯不放,令她十分不适。
晓羡鱼安静片刻,细细感受着,忽然反应过来——
那目光似乎来自于上方。
晓羡鱼皱了下眉,慢慢擡起头。
黑暗中,她看见在那嶙峋山石丶粗糙洞壁间……赫然卧着一只眼睛。
金色的眼睛。
它犹如一汪倒悬在上方的金色湖泊,虹膜泛着细碎粼粼的金辉,又似乎有薄雾氤氲其中,迷离神秘如同梦境。
一道模糊的影子隐于雾後,朦胧绰约,周身蝶舞翩翩。
晓羡鱼擡头与它相视一刹,那金眸中的雾气便悄然弥散了。蝴蝶翩绕的中心,那道逐渐清晰起来的影子缓缓转过脸。
看清样貌的瞬间,晓羡鱼耳边“嗡”地一声,蓦地睁大了双眼——
那张脸……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栖于金眸中的少女灵秀不凡,红衣灼灼,衣裙绣着活灵活现的锦鲤纹样,俨然就是另一个她。
晓羡鱼一时有些挪不开目光,那神秘而危险的金色湖泊好似无声将她吸入深处。
雾散了又聚,金眸映出的场景瞬息变幻着,短短片刻功夫,晓羡鱼便在那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十七年来的自己。
她刚从锦鲤化出人形时,还是一只手掌便可兜起丶脑袋上顶着一片小荷叶的形态,乖乖窝在辞云真人的掌心里;
她在宗门广场上,手里拎着碧色如流的跃池剑,剑秀人美,招式却出得乱七八糟,引得旁人直摇头;
她头一回翘了功课,跑去镇上四处闲逛丶招猫逗狗,被掌门谢诀亲自捉回山罚抄门规。
她懒洋洋地倚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手里抱着一本恨海情天的话本正读得津津有味;
她……
她的一切。
那金色的眼眸中,尽数倒映出她这一世的成长轨迹。
仿佛就这麽沉默地丶执着地凝望了她许多年……或者说,在无人知晓的阴暗处窥探了她许多年。
贪婪,赤裸,目不转睛。
从不遗落任何一个碎片,从不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晓羡鱼忽然感到遍体生寒。
怔忡间,身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姗姗来迟的商宴。
“你跑的也太快了——”
商宴险些追不上她,气喘吁吁,心说这鲤鱼精实在是冲动,他就没见过这麽会找死的。
说完发现晓羡鱼没搭理他,她擡着头望着上方,脸色不大好。
“怎麽了?”商宴不明所以,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上方看,“那上头有什麽……”
话音猛地一滞。
晓羡鱼眨了下眼,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制止他:“别往上看——”
然而已经晚了。
晓羡鱼出声时,商宴的目光已猝不及防撞入那只眼睛。
那金色的眼睛无疑正是沈疏意口中的“魇眼”。
晓羡鱼早前在霜天台便听他提起过,可当亲眼所见时,还是说不出的震撼。
只是不知为何,那邪气的眼睛里竟然倒映出了她这一世人生。
沈疏意说过,魇眼惑人,不可相视。
“铛”地一声,商宴手中抱月剑骤然脱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