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是谁指点了你们?
从江州到越州花了三天四夜,到越州码头时正值早市。
大小不一的商船与客船一艘接着一艘停至码头,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一个接着一个匆匆擡过,马蹄声丶喝道声嘈嘈杂杂丶络绎不绝。
比泉安码头热闹了不知多少。
“二位,请问是萧夫人与萧三郎君吗?”
林舒欢与萧砚安刚下船,一堆满笑容,银发满头的年长老人迎上前,他虽年纪颇大,但精神矍铄。
林舒欢与萧砚安相互对视了一眼,问道:“您是……”
“小的姓沈名褚,前些时日小的还收到一封夫人写的信。”
沈褚边说边从身上衣衫内掏出一样东西,继而小心翼翼地掀开外层包着的云绫锦,现出里面一张褶皱的信纸,他将信纸拿出,呈给林舒欢:“夫人请看。”
林舒欢笑道:“不用看,沈管事,我认得出。”
“原来是沈管事啊,”萧砚安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许久不见您,您还是那般健硕。”
“三郎君居然还记得小的,郎君当年随萧大人来越州时,还是那麽一点大,”沈褚惊喜着用手比划了腰以下的高度,欣慰道,“如今郎君居然都长这麽高了。”
萧砚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越州沈家乃商户人家,萧家若来到江南道,都是沈家来接待,与萧家渊源颇深。
“小的真是老糊涂了,二位远道而来,我还在这地界说着话,”沈褚哎呀了一声,“轿子就在前方,萧夫人与三郎君随我上轿吧。”
软轿一路坐到沈府。
轿子还没落,萧砚安便先一步下了轿:“我也是真是大粗人,坐不了这细软的轿子。”
他边说着边直接接替了门口早就候着嬷嬷的活,掀开轿帘接林舒欢下来:“三嫂,小心。”
林舒欢走下了轿子,发现除了站在轿旁的沈褚,沈家衆人皆站在府门前等候。
林舒欢踏上台阶,沈褚便上前一一介绍:“萧夫人,这是犬子,姓沈名睿安,还有犬子内媳,以及我的三个孙子孙女,你们过来,让萧夫人瞧瞧。”
沈睿安都有些拘束,三个年岁不大的小郎君小娘子见到她自然都有些胆怯,不敢跨步上前来。
沈褚带了丝怒气道:“平日里怎麽教你们的?”
“年岁还小,沈管事何必动怒。”林舒欢说了一句。
她觉着如今这场面也是新奇,在长庆城和襄州时,她极少出门,没想到三年下来,她也到了这个被孩子认人的地步。
“巧慧,去箱匣里给两位小娘子拿些首饰来,至于小郎君……”
“我那儿还有把匕首,三嫂拿去吧。”一旁的萧砚安道。
萧砚安开口的时候,沈家的两个小娘子都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林舒欢笑道:“也好,就由你给他们吧。”
“这怎麽使得啊,这……”
“沈管事,给孩子的,您就别替孩子们拒了。”林舒欢道。
萧砚安把首饰和匕首给了三人,沈褚道:“还不赶紧给萧夫人与三郎君磕头。”说完这话,沈褚又紧接着道:“二位,午宴已备在花厅了,不如我们先用饭。”
林舒欢却摇头:“方才在船上吃了些,便先不用饭了,劳烦沈管事与沈郎君与我去大堂,我们聊聊账目的事吧。”
沈褚一愣,接着道:“好好,听萧夫人的。”
旁边的萧砚安嘴角微翘。
以为三嫂好糊弄呢,谁知道三嫂根本不接招。
林舒欢等人来到了正堂,沈褚便让沈睿安把东西都拿来。
林舒欢以为沈睿安拿来的是账本,结果等来的是几个大箱笼,箱笼之後,则是成堆的账本。
萧砚安没等林舒欢使眼色便上前开了箱笼,一打开一看,全是金琔子。
“这是……”林舒欢看向沈褚。
沈褚没让沈睿安帮忙,将账本一堆一堆搬到了林舒欢旁的桌案,接着对沈睿安道:“你跪下。”
说完这句话,沈褚又走到沈睿安边上,颤颤巍巍地同他跪在了一起,将头深埋于地:“萧夫人,我们沈家有罪啊。”
林舒欢没有拦着,也没有起身,身形沉稳镇定,只等着沈褚说完。
沈褚继续道:“萧家信任小的,将越州的田庄铺子大多交给小的家中打理,不料这些年来小的疏忽,交由这个不孝子,在账目上弄虚作假,中饱私囊,此乃罪一。”
“小的多年来有所耳闻,却惦记府内花销日渐增大,升起了贪念,便放手不管,此乃罪二。”
“夫人在长庆城时已给过提醒,在襄州时更是多番给过悔改机会,但小的不珍惜也不悔改,反而任由我这不孝子变本加厉,以至夫人动怒亲自前来越州,劳夫人心力,此乃罪三。”
“长宁侯大人为国而死,乃天下一等大英豪,小的……小的家里却在长宁侯府的账本上动手脚,实乃不忠不义啊……”
说到这里,沈褚老泪纵横,沈睿安见自己父亲哭成这般,也是两行清泪下来。
“萧夫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实则与我父亲没有半点干系,父亲提醒过我多次,我却死不悔改,”沈睿安道,“父亲让拿过去的账本都是我让人先改了,後面就算父亲察觉也已是事後了。”
林舒欢听他们说到这里,面色一直未变,眼神瞥了瞥那几箱金子:“这几箱是怎麽回事?”
“小的知道夫人今日要来,前几日特地清查了所有账目,这些都是亏空的银钱,”沈褚赶紧道,“後面库房还有好几箱银子,夫人可以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