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脱口叫道,“不论什麽都答应?”
“不论什麽。”
大殿里瞬间安静,男人从齿缝里,一字一顿地,极用力地挤出三个字,“你骗人。”
“你不如试试。”姜敏道,“不试怎麽知道?”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如果成真——男人闭一闭眼,从魔幻的引诱中拾回神志,假的,不可能成真的,她连那个男伎都舍不得,怎麽可能听他?
“虞青臣?”
男人怔怔坐在原地,心中天人交战激得他大汗淋漓,终于那个“可以试试”的念头被隐藏的巨大恐惧击碎,心中欲念被烈火焚尽,剩一把虚弱的残灰。男人低头,“如此,殿下恕我吧。”
“恕你?”姜敏意外道,“恕你什麽?”
男人抿一抿唇,难堪地低头,“就是前夜……我是吃多了酒……失态了……”他嗫嚅着说完,竭尽全力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殿下既什麽都能答应,那你恕我。”
姜敏怔住。
男人等一时不得回应,仅存的一点笃定迅速烟消云散,喃喃道,“骗人……你果然骗人——”
“骗你做什麽?”姜敏无语,“都说此事不要再提了。”
“不提——”男人固执道,“殿下恕我吗?”
“你这人简直——”姜敏大不耐烦,“你当皇家诸王是何等样人,我若要认真降罪,还有你在此处同我胡言乱语顶嘴的馀地?”
“殿下是——”男人控制不住哆嗦起来,“殿下难道没有怪我吗?”
“闭嘴。”姜敏恼怒道,“叫你不要再提。”
男人终于懂了,便身随心动,膝行数步跪在姜敏身前,“我自知下贱身,若非酒後失态,怎麽敢冲撞殿下?殿下以宽仁待我……我必当报答殿下……”
姜敏一时无语。
男人陷在尤其深重的自怜自怨中,笔直跪着,怔怔道,“殿下恕了我,我什麽都听殿下的,即便现在叫我去死……我也乐意——”
“虞青臣。”姜敏打断,“你什麽都听我的?”
“是。”男人怔怔道,“我以下贱之身羞辱殿下,殿下但有吩咐,有死而已。”
姜敏目光停在男人鸦黑的鬓角,粉渍被热汗冲刷,罪印宛然,“那你不如猜一猜,我想叫你做什麽?”
男人毫不迟疑道,“陛下天命已至,就在眼前,殿下为天下共主,所缺不过是一纸遗诏——我为待诏总管,可为殿下谋定此事。”
姜敏盯着他,慢慢笑起来。
男人在她的注视中不安地动一下,“殿下笑什麽——我说错了麽?”
“错了。”姜敏笑道,“完全错了。”
男人慢慢慌张起来,“殿下难道不要?殿下若不要……那我在做什麽?”
姜敏盯着他,眼前人仿佛末世降临,像一片孤悬的叶,只需她一个答案,他便要坠下,从此粉身碎骨,化作灰烬,不复存在。“我当然要。”她停一停,“但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前夜你一个人——”姜敏盯着他,“在那里哭什麽?”
男人如被雷击。
“你既然什麽都听我的,你告诉我。”
“我——”
姜敏一直盯着他。男人数度张口,哑口无言,没能挤出一个字,哀恳地叫,“殿下……”
姜敏正待说话,忽一时侧首,凝神听一时,“有人来了。”握住男人手臂,“躲起来。”
男人被动地被姜敏拉着走,跌跌撞撞避到神像後头。姜敏将他推在角落,自己蹲在他身前,“来了,噤声。”
“殿下——”
姜敏擡掌按在他唇间,只一碰便觉男人面上烫得惊人。二人离得这麽近,姜敏才见他不知出了多少汗,连白皙的脖颈都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玉瓶凝露,出奇动人。姜敏用力调转视线,偏转脸。
男人以为她嫌弃,不安地向後移动身体,瑟缩道,“只是有点热。”
殿门“呀”一声从外打开,便听脚步声四下走一圈——应是查看有没有人躲藏。不一时女人的声音道,“你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来人竟是姜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