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又熬过一个时辰,外殿一片声地响。姜敏转头,“怎麽了?”
刘轨进来,“陛下,立德坊一处宅邸起火。”
姜敏便皱眉,“怎麽回事?”
刘轨答非所问道,“中京府寻宅邸主人问话,竟不见,才知只有两个看门的住着——同废宅无异。正好御林军盘问林府总管,意外知晓此处宅邸的主人——”他停一停,“竟是前头赵王。”
姜敏腾地站起来。
刘轨道,“当年废帝自立,灭赵王满门,房舍田産都已充入公中——却不想外间还有此处私宅。”便仰面盯着皇帝,“陛下,林相,不,林奔的官邸正在立德坊。”
姜敏便往外走,“薛焱可去了?”
“是。”刘轨疾奔着跟上,“原只命御林军襄助灭火,听闻其实无人居住,又是前头赵王私宅,薛都督即刻便带人赶过去。臣入宫时,御林军已将宅子团团围住,正在一寸一寸地搜拣——陛下放宽心,殿下若在那里,很快便能寻着。”他见皇帝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走,又宽慰,“林奔自掌辅政院,拿了废帝旧臣无数,此处私宅必是有人暗地里献于他。若是他挟持殿下,藏在那里正正合适。而且——中京昨夜暴雨,草树湿润,荒宅论理不该在此时起火,必定有异。”
二人出宫,纵马往立德坊疾行,此时已是寅初,正是一日黑暗最为浓重时候,即便暑夜,亦隐隐暗生凉意。立德坊夜市都散了,民宅不见灯火,只坊市里间或一两盏灯笼亮着。
二人过坊市便见不远处灯火通明,御林军团团围着一处宅邸,火把油烛照得有如白昼。屋舍虽然不是贵族官员规格,却是肉眼可见的富贵,占地极广,坊市一条街占了多半条。
即便是在当年赵王手里,也是极其优质的资産了。
御林军见皇帝过来,扑拉拉跪了一地,“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薛焱得了消息赶出来,“陛下。”便道,“明火已灭,正命人寻着暗火逐一熄了。”又道,“陛下,此火蹊跷,此间宅邸只有一对夫妻门人住着看屋子,即便有火起,应当从屋子里烧起来。臣随火势清查,竟然是废园起火。”
“带路。”
“是。”薛焱引着皇帝往里走,“中京昨夜大雨,草树湿润,废园无人,如何能烧起来?”
“看屋子的人呢?”
“正在审。”薛焱道,“依他二人的说头,此处屋舍已有年馀没有第三个来。”
姜敏站住,四顾一回,“此处屋舍极大,若有熟知道路情形的,从角门进来,他们两个能知道什麽?”
“是。”薛焱道,“臣已命人押着继续问话。只是……此二人应不识林相……林奔。”
“当然不认识。”姜敏冷笑,“林奔虽蠢,贪下这等大宅还亲自露面,也蠢得没边了。”
姜敏越走越觉眼熟——此处应是姜莹私宅极受用一个,外间看着寻常富户,里间规格布局几乎同赵王府无差,连梅园都仿了一个,一般地种了满园的美人枝。
废园左近一进倒座被烧得七七八八,只剩个屋架子,御林军围着灭火。薛焱往里指,“此处别无花木,听管事说荒草足有半人高,现在已烧作一片焦地。”
姜敏看一眼,“这是马场。”便道,“先皇命三王可自设马场——朕长居燕郡便辞了,姜莹说她不喜骑射用不上,闹得姜玺也没敢设。想不到姜莹口里说得好听,竟在这里私藏这麽大一个马场,便纵马狂奔也不在话下。”便问他,“可查到火起何处?”
薛焱摇头,“臣等刚清点到此间园子,陛下便到了。”果然一二百御林手持灯笼火把,一地里细细寻着。
姜敏看着,“此处如何藏人……”忽一时心中一动,“马场角落,应有水井,预备饮马之用。”
薛焱立刻转头命人,“你们四个各自带一支小队,清理马场四角,看有无水井之属。”
便有御林领命,四散而去。不过一盏茶工夫,便听东角一人叫道,“此间有井——”
话音方落,西角门又一人叫道,“此处也有——这个是旱井。”
薛焱精神一振,尚不及问,皇帝已经拔脚往西角门去,他迟疑一时跟过去,便见黑漆漆一眼方井,有十数尺宽,深不见底,扑面全不觉寒意,只有说不出的焦热。
姜敏探手入内,摸一把烧得焦黑的井壁,转头命,“拿梯子来。”便道,“火是从底下烧起来的。”停一时,“下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