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躺在床上,心中千言万语都是脏话谩骂却堵在喉咙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胸中的一团火仿佛要将我烧成灰,烧成烟,只有努力急促的呼吸才得以缓解。
宋君若替我顺着胸口:“冯家王家郑家的人我都找了,为着他们的孩子,他们也会帮我们。”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威胁,“必须帮我们。若是他们在这个时候反向倒戈……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宫中……疫病……”
“我已经在派人查了。”宋君若轻柔地抚上我的脸颊,“这疫病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到宫里,必定是人为带进来的。姐姐——”他突然俯身在我的额上亲了一口,“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宋君若了,我会替你扫除一切障碍。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你也很重要。”
宋君若紧紧攥住我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他的眼中有我的倒影,我艰难地推开他:“病气……”
“姜毓卿。”他冷不丁地喊了我的名字,“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如果……我也会跟你一块儿走。所以你不能。”
心头被莫名烫了一下,似油煎又似火烧。好好的说这种话,存心激我。
“你的大业还没有完成,你的理想还没有实现。我们这麽多人跟着你,你不能丢下我们。你听清楚了吗?”
宋君若的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声音如在云雾之中,听不清也想不清,糊里糊涂,我又睡了过去。日夜不明,不同的声音在我耳边出现又消失,嘈杂又聒噪,嗡嗡地震颤着我的头脑和神思,身上奇痒无比。我伸手要挠,却被人牢牢抓住,命令似的说道:“不行。”
你算什麽东西也配指使我?我奋力抽手,却纹丝不动。
“我抱着你,你就不会难受了。”那声音清越柔和,带着拳拳温情,像春风一般将我拥住。
心中委屈顿生,鼻子一酸,眼泪从眼睛里挤了出来。我伸手抱住身侧之人,将泪水蹭在他身上:“我好难受……好难受……”
“我知道。”他用他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苦了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
他的声音时远时近,我听不真切却给我莫名的安心。
天边不知何时又明亮,殿中嘈杂,偶有铁器之声。身边的人起身离开,我一把抓住他:“别走……”
他挺住脚步,俯身下来吻去我眼角的泪痕,安慰道:“他们来人了,我去应付一下。很快回来陪你。”
“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回来的。”他感受到他的目光,“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知道他走了有多久,我睡了又有多久。他回来时浑身冰凉,我急不可耐地抱了上去。他强压着喉间的咳嗽,伸手环到我背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殿中重归寂静,夜色中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睁开眼,裴仲琊熟睡着,眉头紧锁,梦中也十分的不好过。
我伸出手抚平他的眉毛,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目脸颊。他又清瘦了。病体方愈就来我这里,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这样的想法令我心中更加哀恸。
我推醒他:“你走吧。”
裴仲琊睁开惺忪的眼睛,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拥住我的腰:“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不想死就赶紧走。”
裴仲琊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入睡前最後的呓语:“薄命一条罢了。”
不知是生病带来的脆弱还是他的执拗引出了我的酸楚,自母亲去世後我就没有流过这麽多的眼泪。裴仲琊立马起身,揩去我眼角的泪珠,低声哄我:“别哭了,睡觉吧。”
“你父亲是不是来过?”
裴仲琊沉默半晌:“我把他支走了。”
“他还会再来的。宫中的瘟疫,是他叫人把病源带进来的吧?”我望着他,“只有他的人去了丹阳。”
裴仲琊说不出话。我苦笑一声:“不要让你自己为难。”
他喉结滚动,腮边的肉紧了又松,想说什麽,刚张开嘴,却听殿外传来萱萱据理力争的声音:“还请陛下出去,殿下凤体未愈,如今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