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服毒?!说不说!”什麽东西轰然倒地,还有骨头被掰断的声音。
“我……我说……我是裴後找来的人……我……饶了我,饶了我,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什麽都招了你们就饶了我吧!求求你们!”
“你……你给殿下喂得什麽!”
胃里又开始抽搐,我浑身使不上力气,只顾得上呕吐。
眼前景象恍恍惚惚,一个身影突然窜到我跟前,托起我的身子就往嘴里灌苦水。
“呜呜呜……”我用舌尖推碗,却又被灌了一大碗。
吐的更厉害了。
“陈相!你这是……”
“皂角水,催吐的。如果喝下去还没有多久,吐出来就没事了。”陈蕴冷静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思。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将太医喊道跟前:“催産,快!还有你,你们两个,来推殿下的肚子!先帮殿下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你——”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们看好她,不能让她死了,等殿下醒来再跟你算账!”
太医哆嗦着手拿出针灸在火上烤了烤。头顶一紧,紧接着手臂丶虎口丶手指,一阵阵落下,一股疼痛的蛮力忽然窜到腹部身下,两个稳婆按着我的肚子缓慢地向下抚摸。
浑身都湿透了,汗水泪水纠缠在一起,喘息与呼喊在耳边吵闹,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泱泱”,温柔又坚定——就像是母亲的声音。
“泱泱,坚持住。阿娘知道你一直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都能实现。你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所有的苦难你都能挺过去,不管是从前丶现在,还是未来,你都能熬过去。所以不能停留在这里。不要害怕,相信你自己。阿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阿娘永远陪着你。”
“哇——”
是婴儿的啼哭还是雷电的轰鸣,我头昏脑涨,根本分辨不清周身的嘈杂。
什麽都不疼了,什麽都澄明了,身体轻轻的,软软的。帷幔宫室丶熟悉的面孔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四肢回温,心脏也落回了原处。不想死了,不想跳崖了,也不必再用刀子来捅我。我只想睡觉。
让我睡一觉吧,求求你们了。
“殿下!”
好吧,根本无法如愿。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皱巴巴湿漉漉的肉团突然被送到眼前,我心下一惊:“什麽东西!”
薛获微微一愣:“这是您的女儿啊殿下。这是兆华。”
兆华?我侧头看去,红得像苹果,丑得像猴子,这东西竟然是我的兆华?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为什麽……这麽丑……”
薛获笑了:“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丑丑的,等过几个月长开了,就好看了。”
我姑且信了薛获的话。几人将我的身子擦干净,收拾完床褥,又生了另一盆柴火,将所有的衣裳都该在我和孩子身上。
我将太医招呼到近前:“孩子如何?”
“回殿下的话,郡主哭声洪亮,面色红润,是个健康的孩子。”
兆华在我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跟在肚子里的时候一模一样。小嘴巴咕咕哝哝,一会儿伸舌头一会儿咬嘴唇,双眼闭着,两只小手抓来抓去,也不知道在干什麽。
热热的,软软的,小小的孩子。我生的,我的孩子。
我们用一根脐带相连,十个月,今日终于得见。
我们已经相识良久,可今天确实第一天见你——我的孩子。自此後,我又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不需要任何仪式承认,不需要任何证据证明,不需要任何人认可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亲人。
姜兆华。
我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
“兆华……兆华……”我喊她,“兆华。我是阿娘。”
兆华仿佛听懂了我的呼唤,缓缓地睁开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第一次看世界,看见的是我——她的母亲。
太医又给我把了脉,说催吐及时,馀毒极浅,不必担忧。雷雨渐渐停息,乌云散去,天边熹微渐起,阳光从天际漏出来万丈光芒。如此安静祥和,昨夜经历的一切仿佛被这场雷雨冲刷干净,从未发生,恍如隔世。
我将目光放到被彤管使压到角落的稳婆,擡了擡下巴:“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