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逸宁点点头,盯着那身飞鱼服狐疑地问,“你就是蟒之?”
“是在下。”
江语听见动静,揉着惺忪睡眼打哈欠。看到蟒之,先是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随後惊叹,“我当真不是在做梦?”
乔逸宁想着两人再次相见,应该有许多话说,便偷偷溜走,寻处房顶赏夜色去了。
可实际他们却是相对无言,各怀心思坐在院子里。
江语手指不停摆弄着衣摆,“今日司里的事情很多?怎麽这麽晚来。”
“不多,明大人说得有些含糊,耽搁了些时间。”他不比大人轻功好,也没大人的脑子。这小院是他一间一间敲门问来的,还以为是什麽要务。
“最近过得可好?”
“你为何要叛逃?”
视线交汇,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蟒之把头不自然地撇到一旁,“好,之前你的事务,我顶了。”
江语也低下头不去看他,嘟囔着,“韩王爷许诺我,若是他上位,可不追究我们曾效忠于太後,远走高飞,过安定的生活。”
蟒之瞳孔一震,猛地起身,“先皇在位虽只有八年,可这八年里,他从未亏待过我们镇国司。上到正三品指挥使,下到我们这些正七品的总旗,你当真不觉得愧对于心?”
“你也说了,那是先皇。现在朝廷自身难保,唯有韩王爷才会需要丶记住我们这些小人物。”江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又如一股汇入无尽大海的江流般逐渐平静,只有水花敲打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试图证明它曾来过。
“唉,你糊涂。”蟒之叹息一声,离开了小院。他不知该说什麽,也什麽都不想说。
平康十五年,先帝即位,隔年改字号为和景元年。虽在位时间不长,可却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八年。
那是位明君,甚至每次去坊间微服私访时也要顺带来镇国司看看。他记得住司中所有人的名号,只此一点,足以让蟒之感动至极。
他们为天子排忧解难,天子也将他们铭记于心,这是份有回应的君臣之情。
做臣子的,还奢求什麽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不觉得江语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不过一个想的是儿女情长,一个念的是家国天下。殊途同归,都是希望有个好结果罢。
晚风伴着丝丝凉意,乔逸宁躺在房顶上望天,寻思着两个人也聊完了,该是时候回家。
“今夜的月色,美。”
旁侧传来的声音吓她一跳,是明无妄拿了瓶酒坐在她左侧,自己竟没有注意到。“这灰蒙蒙的天,哪有月亮?”
“我记得昨夜的月亮,心中有便有。”他回头冲着她笑。
乔逸宁想起前些天的不欢而散,以及蟒之的突然到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明无妄。自己不对的地方,她从来都不会狡辩。“前些天,是我误会你,我向你道歉。”
“倒也不必如此正经,自罚三杯就好。”
明无妄其实已经猜到江语和蟒之今夜定是不欢而散,却还是这麽做了。至于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乔逸宁将酒壶拎起,仰着头往嘴里倒。酒水顺着她颈线的完美弧度勾勒出透明线条,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夜风飘散。
大概酒壶里的酒是被饮尽了,她有些不满,使劲晃晃,用舌尖沾了最後一滴,才满足地用袖口擦擦嘴。
明无妄失笑打趣,将酒壶夺过,“莫要贪杯,人生在世,三分醒七分醉才是最好。”
乔逸宁摇摇头,认真道:“可我娘教我,粒粒皆辛苦。”
明无妄眼睛注视着远方,不知在看向何处,“你娘是个温柔的人,即使我是破坏了你们邻里安定的始作俑者,可生命垂危之际,她同样救了我,所以我欠你一命。若何时想要我还,怀璧司随时恭候。”
“你不必将恩报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死。”娘亲在乔逸宁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如风中飘絮般的温柔女子,讲话永远是轻声细语,让人连对她发脾气都舍不得。
“世上从没有绝对的事。”明无妄不知她这份坚决是哪来的,不过,她身上的却总有能让人感到惊喜的意外收获。
“那我便是这世上的绝对。”
今夜的晚风里,全是桂花酒的味道,都不用喝,闻一闻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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