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凝姝脾气好,却并非听不出好赖话。
方才赫连煊虽说她两句,还没收,她听得出只是玩笑话。况且她确为有夫之妇,恰巧也是个公主,他作为一个君主,担心头上戴绿帽,说得过去。
但眼下,芙缇娜从表情到言语,全是讥讽和看不上。
她自得其乐看看书罢了,凭什麽连这点爱好都要被芙缇娜随意点评?
穆凝姝道:“闲书有闲书的用处,看了让人笑一笑,也算功德。你口中的兵法谋略,我既不喜欢,也用不上,在我这里,并不比这个话本子高尚。”
芙缇娜眼梢又流露出上回那种傲慢,道:“好啦,凝姝阏氏,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好。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什麽。真是替赫连煊可惜,他在外拼死累活,家里就养着你这种人。”
穆凝姝声线变冷,道:“这种书。这种人。芙缇娜公主,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芙缇娜道:“你做事更难看,就别怨其他人说得不好听。姑娘节那会儿,你打破规矩,独占赫连煊,可知晓当时有多少人骂你狐媚不知分寸,又有多少人骂他荒唐桀骜?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安抚好大家?你平日不学无术,兵法倒是研究得透彻,借着合欢蜜大作文章,为己谋私,真令人叹为观止。”
玛茹回耶律部的路,恰巧跟芙缇娜同方向,因此芙缇娜顺道护送了她。两人一路上话题紧绕穆凝姝,自然将相关事宜说得事无巨细。
穆凝姝对此类事感到厌倦,懒得多言,道:“你喜欢如何想,随便你。”
擡脚走路。
芙缇娜惋惜道:“你不值得我想,我只是替赫连煊不值。你配不上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
穆凝姝停下,回头道:“芙缇娜,照你的标准,有用之书我也看过不少,昨天才看完《母牛的産後护理》。我可以把动物们照顾得很好。赫连煊受伤时,我也能将他照顾妥帖。你是很优秀,但这不代表,所有与你不同的女人就都得受你鄙夷。你要是想给赫连煊当阏氏,可以告诉他去,用不着找我麻烦。”
芙缇娜好似听到了什麽大笑话,露出个惊讶的笑,道:“原来你以为,我想抢夺你的位置,给他当妾室?呵——”
她乜她一眼,没再说话,径直朝王帐那边走去。
穆凝姝找到张奉景处取药。新来的一批药物还未来得及分门别类处理好。她就在药帐中帮忙整理下草药。
此处是张奉景的独间,没旁人出入,还挺清静。
混合药草香清新怡神,她很喜欢。刚才看芙缇娜往王帐走,估计是去找赫连煊了,她懒得回去听他俩讨论兵法。
比起玛茹动不动怒吼大骂,芙缇娜的嘲讽不算什麽,尤其经过玛茹淬炼後,穆凝姝压根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她在意不过来。
她认认真真捣鼓草药,跟人吵架置气哪有这个有意思。
即使芙缇娜说她不学无术,她仍觉得自己特别棒。无论是捣药还是照顾动物,每件事她都做得很投入。
芙缇娜官职加身,调度车马,确实很风光。但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兢兢业业养育牛马的人,官员调度哪门子的车马去。
张奉景拿着穆凝姝带来的那本《公主风流记》,翻来翻去,却一个字没看进去,默默看了穆凝姝沉浸捣药,足足一个时辰不带停。
张奉景终是忍不住,道:“凝姝,那个芙缇娜公主,你知道吗?”
穆凝姝随口回道:“知道啊。姑娘节时见过,这次过来留在赫连部为臣子。”
张奉景吸口气,停顿片刻,道:“那你知不知道,赫连煊这回之所以在外时间拉长,是因为他亲自去了祯跶部,迎芙缇娜回来?”
穆凝姝停下药杵,擡眸看他,道:“这个……还真不知道。”
张奉景道:“看来我比你知道得多一点。那你且听一听吧。”
此番赫连煊出征长达两个月,战至中途,赫连煊亲自去祯跶部将芙缇娜接了回来,因战事未完,芙缇娜就一直跟随他,留在军中。
回来赫连部前,两人已相伴一月有馀。
且为亲迎芙缇娜,赫连煊花费了重金。出征之时,赫连煊就将用以向祯跶部换取芙缇娜的财物,全部装车,随军用辎重一起运送。可见,此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计划良久。
张奉景道:“赫连煊之前去祯跶部当质子的事,你知道吧?”
穆凝姝点点头,“当时他在赫连天雄手下过得不好,有性命之忧。两部落之间当时达成合作,交换质子,以作盟誓,他就主动去了。”
张奉景道:“这是其一,还有个原因。他是为芙缇娜而去。”
穆凝姝愣了下,捣药的手速缓慢下来,道:“为了她?”
张奉景不忍心说下去,但觉得不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平。
她这人,性子颇有点傻气,喜欢上赫连煊,就如喜欢她心爱的动物和药草,认认真真,心无旁骛。
可是,赫连煊却不见得能回应她这份情。
感情里的事,并非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张奉景默然,良久,道:“他们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