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阿九接话,昭帝转悲为怒:“你可知你死後,朕日日想你想得废寝忘食。你可是朕最聪慧的孩子,这些年你若没死,为何不来见朕?又是去了何处?”
阿九看着昭帝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装疯卖傻的可怜人,她不住地摇头,冷笑着:“来找你?再被你杀一次麽?做你提升修为的工具?然後呢,几百年过去了,你为何还停留在大仙师境界?是杀的人还不够多麽?今日之後,可是能超越你的哥哥季无尘了?”
阿九一连串的问题,个个刺痛昭帝,特别是季无尘三个字,于他漫长的一生而言,终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有季无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在他身上。最亲近的人如是,最心爱之人亦如是。
昭帝沉默了许久,才意识到阿九话里的意思,他是以修士做为提升修为的工具没错,可是阿九怎能说他杀了她呢?
昭帝以一种极其不思议的神色瞧着阿九,质问:“你为何出言重伤父皇?纵使日夜颠倒,海水倒灌,为人父的怎可能杀死自己的孩子!况且你是朕最疼爱的公主。”
祁珩瞧着父女间的针锋相对,寻思着:“不能有吧,做爹的杀了女儿,为的还是一己私欲。”
季言心不言,兀自想起百里翊的过去,他的记忆中,那不也是个人吃人的时代麽?
不辞却沉声说出了更加惊人的真相:“阿九说得没错,东方玥不仅杀了阿九……为何他除了苏愿婉,再无其馀妃嫔子女,只因那些他的至亲,皆死于他手。”
季言心恍然:“于是他问心有愧,便将相关的记忆封锁在断因树中麽?”
不辞点头:“没错。”当日,他正是在断因树中瞧见了那原本不被允于见天日的过往。
阿九瞧着昭帝一脸懵然的神情已是深恶痛绝,咬牙道:“多说无益,也莫要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今日我要同你做个了断。”
语毕,一个金色大阵自阿九脚下蔓延开来,朝着昭帝扩散而去。下一瞬,金芒大盛,刺得衆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消散,衆人再睁眼时,已不见昭帝与阿九,地面法阵过境之处,只留下一片金色浅滩。
季言心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俯身查看,指尖触碰荡开涟漪,表面上却是什麽也瞧不见。她回头看向墨旬:“阿九这是将她与昭帝困在里面了?”
墨旬蹙眉:“这是万象锁杀阵。”
祁珩嘀咕着:“听着名字就不大吉利……”
墨旬解释:“这是绝杀之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啊!”季言心大惊,“阿九怎可能敌得过昭帝!”
一个更夸张的声音响起:“阿九如何能对抗大仙师!我要去找阿九,她要死我便陪她一起,好歹不是孤身一人!”
只见王朝不知何时已跪在浅滩之上,到处敲打着,想寻到入口。
“没用的。”墨旬长叹一声,“此阵只有啓阵者能操控,她想带谁进去便带谁进去,旁的人无法插手。阵中敌对之人,必须决出胜负,才能出来……败阵之人,由胜者决定生死。”
且不说阿九如何能打败大仙师,以不辞道出的真相,昭帝杀了阿九为自己提升修为,即便他一时忘却那本性中的恶,在私欲面前,他恐怕还会再次对阿九痛下杀手。
王朝心急如焚:“难道就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麽?”
墨旬摇头:“我们只能等。”
……
万象锁杀阵内,是阿九的寝宫。
宫中有一棵长了三百年的凤凰树。昭帝宠爱阿九,因阿九喜欢满树红艳艳的凤凰花,便着人经年以灵力灌溉此树,花开不败。
阿九儿时总是在树下捡凤凰花,簪在头上,她说红色霸气,将花簪得一头都是。她说这便是她的皇冠,将来长大了要像父皇一般,揽天下之权,谋苍生福祉。
昭帝瞧着盛放的凤凰树,一时间有些晃神,似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走进凤凰树,只见年幼的阿九站在树下,朝他笑。
昭帝也笑了:“傻孩子,哪有女子做帝王的,这天下之主,只会是父皇,再不会有他人。”
阿九笑问:“可父皇也是会死的呀。”
昭帝答:“父皇不会死,父皇会长生不败,超越下界所有人。”
小小的阿九嗤笑着,面上带着一丝邪气,与当下的她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哦?是麽?可是今日父皇就要死在阿九手里了。”
昭帝先是因阿九的话惊愕,而後震怒:“你放肆!莫要仗着是朕最宠爱的孩子,便敢口出狂言,你们皆不过是朕永生之路上的垫脚石!”
昭帝只一眨眼的工夫,长大的阿九便撑着红伞站在一地凤凰花上,神色鄙夷地瞧着他:“你瞧,无论多少次,你的心依旧黑得可怕。那我便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何种肮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