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瞧着她一本正经道来的模样,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她还得空去观察了刺客的尸体,真情实意地想要为他割几两死人肉?
他是秃鹫,还是食尸鬼?
太子想起在东宫时,她总是逃避和自己一起用膳,尤其是看着桌上冒着油汁的红烧羊肉时,她的脸色往往不太好看,旋即就找着各种借口离去,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肯和他吃饭。
太子冷笑了一声,“孤不爱吃死人肉,不如你割点你的肉下来。”
岑拒霜下意识抱住胳膊,浑身缩成一团,生怕太子下一刻就扑上来啃食她填肚。
她笑得勉强,“……臣女觉得,殿下才受了伤醒来,不宜食荤腥,臣女这就给殿下寻些果蔬。”
说完她便起身要往山洞外走去。
“慢。”
太子叫住了她,随手将肩上松垮的衣袍披好,“孤可不吃毒蘑菇。”
岑拒霜滞住了步子。她确实不认得什麽山里的果蔬,有了宁妍的前车之鉴,她取水时没有自作主张地采一些回来,便是生怕一个意外,她也躺下了。
她回过头发现太子已站起了身,凉凉辰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那眉眼还带着馀留的点点水意,湿漉漉的发丝搭在他的额角,濯得妖冶。
岑拒霜迟疑道:“殿下你的身体……”
太子嘁了一声,“孤没那麽脆弱。”
玄狼见状站起身,吐着舌头,摇起尾巴紧紧随在了太子身後。
月下溪流潺潺,微漾的涟漪如破碎的银光。
两人一狼相行,三道高低不平的影子落在曲折的水面。
岑拒霜擡手拨开垂落的枝条,四处瞧着寻着可充饥的果子。那繁密的丛中有着不少连串的鲜艳红果子,长着薄薄白毛的软软表面包裹着,应是极为多汁可口,她单是看着,舌底亦生津起来,想来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殿下,这个红色的果子怎麽样?”
“有毒。”
……
“殿下,那个能吃吗?”
“碰一下你就没了。”
岑拒霜正欲摘下那肥美的厚叶,闻言惊惶地缩回手,还连连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生怕不慎沾到了一分半点。
但见太子眼里玩味的笑意,她这才知,自己又被他耍了!
岑拒霜微恼之下,一把扯过那枝叶,簌簌的响动晃动在溪畔,她一股脑地抓着枝叶扔到了他身上,溅起溪水扑通扑通。
不多时,太子寻到了不少野果,她坐在溪畔抱着啃着,勉强果腹。
“我累了,走不动了。”
岑拒霜无力地瘫坐在水边,她忙活了这一会儿,浑身已是酸痛不已。
目光落至月影静置的水面时,她发现水中的自己脸颊脏兮兮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连着发髻也是乌糟糟的一片,如此狼狈的模样,怕不是京中的流浪汉都比她光鲜几分。
“我我我怎麽这麽脏?”
岑拒霜睁大了眼,当即伏低了身子,伸长脖子凑近水面细瞧。
近看,更脏了。
忽的意识到自己这番模样被太子看了好久,她猛地侧过头看着太子,“为何瞧见了也不告诉我?”
“孤好像听某人说,这是一种僞装,所以孤以为你故意的。”
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岑拒霜只觉脸疼得有些厉害。
太子挑了挑眉,“更何况,孤觉得你这模样很好。”
比她任何时候都充满了活气,甚至是有些……可爱。
岑拒霜僵住了身形,更觉羞恼。
很好?分明是很好笑吧?
岑拒霜低身掬起一捧清水,细细擦拭着面容上的脏污,又捏着发簪将整个发髻解下,如瀑的青丝散至後背,由着夜风吹拂。
太子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月华照彻,剔透的水珠自她净丽的面容落下,添就了几分姝色。
他随手把半个果子扔给了蹲在一旁的玄狼,玄狼跳起半个身子衔住了野果,呲着白牙三两下将果子嚼碎,浓稠的汁液顺着狼颌流下,玄狼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边的灰毛,又摇头摆尾地对着太子低吟了两声,但太子丝毫没有听到。
直至她望了过来,视线短短交缠了一瞬。
太子收回了目光,起身往另头而行,“还不走?”
岑拒霜好不容易才弄干净了脸,先不论她尚在气头上,现下她是真的走不动了。
却见太子在她跟前躬下了身,宽厚的後背对着她。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