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到达一处深山大宅,八九十年代积累下来的祖业家产足够肖长渊建这么一座大别墅。车子一路开到别墅门口,花白了头发,精神尚算矍铄的老肖亲自站在门口等她们。
焦棠下车,看了他这幅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老肖立刻上前来,握住她双手不住摇晃:“你这丫头没事,没事就好啊。”
焦棠的声带受损,尽量没怎么说话,一开口带着砂砾感,肖长渊一听嘴一瘪,差点老泪纵横。
周寻音安抚地拍他:“别动情,情绪上来容易高血压。”
肖长渊拂开她:“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说着将人引进宅子里。
宅子里陈列仿古,家具却有打包迹象,肖长渊慷慨说道:“没什么好留恋,都捐出去了。”
焦棠竖起拇指:“觉悟高。”
绕过正厅,走廊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焦棠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内里有隐情,看周寻音样子,猜测她是知情人。
果然,到达偏厅里,四周窗户都封起来,里面坐开几个人,其中一人看见焦棠立刻扑上来,喊:“我想你了。”正是石竹,她恢复了姣好面容,不过脖子下边有灼伤痕迹。
其余几人也迎上来,分别是徐戈雅、丁梦、范浪。
肖长渊感慨道:“只找到了他们,其余人都消失在人海里,或许开始了新生活,或许还在另外的船上面。但愿他们全都好好活着。”
“有个人你见一见。”肖长渊咳咳震了两声。
楼上走下来一个人,焦棠不认识他,经他自己介绍才知道是辛知杼留在国内的团队成员,名字叫马迢川,一直也是黎天白的线人,负责对接钟器。
马迢川忽然好奇问她:“你是不是左眼出了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的?”焦棠声音低沉,撕裂之后带来的压迫感,与娇柔面貌完全不符,这才是她的本色。
其余人也好奇看她。石竹可怜巴巴问:“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焦棠摇头,自醒过来之后,她的左眼就一直又白色雾状重影,有时候走在路上甚至能看见天空中的残影,长条柱状的飘絮。
马迢川说:“虽然两个世界通道关闭了,可是你还有强烈的杂质留在那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生理现象。”
焦棠皱眉:“老话叫的阴阳眼?”
“也能这么叫吧…”马迢川年纪不大,做派却老气横秋,叹口气说:“依据肖老等人的描述,其实最后钟器是帮齐铎扩大媒介大脑的容量了,所以我们推测齐铎和钟器可能没有死。”
“没有死又去了哪里?”焦棠追问。
马迢川:“系统由于受统一意识影响,最后关头分裂出了一个子系统,那个子系统掉在了两个世界更小的缝隙里,所以不会再受现实世界影响。所以钟器作为子系统的媒介,应该是在交集世界重生了,只是永远回不来。至于齐铎……”
他看向肖长渊,肖长渊衰老的面容一垮,点了点头。
马迢川往楼上走,焦棠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跟上去。其余人也往上走。
二楼完全密闭的房间内陈列一张病床,病床上坐着一个憔悴男人,正在看书。
马迢川来到他跟前,说:“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齐铎。”
焦棠俯下身,仔细观察看书的人,与齐铎差不多相似的面孔,但比他略微白了一些,也沧桑了一些。更大的不同在于,对于她的靠近,他毫无反应。“怎么回事?”
马迢川解释:“或许是杂质丢失,或许是之前连接外部世界,强行打开大脑造成永久损伤,又或许就不是齐铎。总之我们扫描了他的大脑结构,发现是完好的,但是思维混乱,偶尔会发出无意义的话,偶尔又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书吃饭睡觉。”
焦棠:“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
这次是周寻音回答,“有人报警,在省与省之间的国道上面见到他,我们走了很多程序才把他领回来。从行进的方向看,是朝着延滨市走的。”
焦棠摸他手背,很冰凉,他读书是真的读书,将浅显的绘本一字一句默念出来,像一个开蒙的稚童在快速吸收知识。
周寻音忍不住开口:“这种情形和当时太像了。”她指的是最后一个现场,齐铎意识退化的情况。
“是啊。”焦棠抬手捂住右眼,左眼白色雾影落在齐铎的脸上,渐渐雾影又淡去了几许。“我觉得他是齐铎,只是丢失了杂质,还在重新成长,重新训练思维和逻辑的齐铎。”
这种情况很难说这个人还是不是以前那个齐铎,就好像问流经面前的河流还是不是上一秒的河流一样。
石竹乐观笑道:“只要是齐铎就行,中医讲究养气,那人和植物一样,养着养着都会长成不同的样子。”
焦棠点点头,齐铎此刻突然从书上分神,扭头看她,眼中聚集起温暖的湿润,他抬手霸气抹去不自觉留下的泪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又低下头去。
此次见面之后,焦棠在延滨市与家之间来回跑,生活逐渐忙碌起来,随之岁月推移,齐铎的情况好转许多。最近一次,他已经从卧室中走出门外,主动向肖长渊要电话,给她打电话。
电话里,齐铎叹气:“焦棠,你都不来看我的吗?”
焦棠噎住,说:“我明天抽空过去一趟。”
齐铎盯着地上的行李箱,然后说:“如果我去找你,是不是会给你造成困扰?”
焦棠:“当然不会。”
齐铎:“你在学校?”
焦棠:“对,大学昨天报道,今天还在收拾宿舍,还有日常用品,书本……对了,明天队里组织了受害者家属家庭矛盾心理调解活动,名字有点绕口,大概是这个吧,我要去参加,所以要明天晚上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