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猜想最终将止于金纸之上。四名玩家写下凶手的名字。
焦棠看向黑色字迹渐渐渗透纸面,变为不可磨灭的灰色印记,心中大石咚地落地。
游千城望着她,眼中情绪翻来覆去,最后柔声祝贺大家:“过关了,太好了!”
陈英锋哇呜大叫,又哭又笑,吴毓桦使劲揉他脑袋,妆被喜悦的相拥抹花了。
生的喜悦来自对生的渴望!四人一扫疲倦,高声欢呼,奔向出口。
短短九天,四人经历了争吵、逃亡、合作,早已像磨合后找准相处频道的朋友。陈英锋哭哭啼啼,吴毓桦强忍泪水,特别不舍,此去一别,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陈英锋特别中二地吼一句:“永别了!努力活下去,我们现实世界见!”
吴毓桦憋住眼泪,用爽朗掩盖尴尬与失落,对着其余三人笑道:“珍重。我相信你们都是最棒的。全部给我支棱到最后!我会很想你们的。”
两人走后,剩下游千城面对焦棠,他见惯了分离,对分离也特别容易释怀,但他仍期待与焦棠相见的机会。他展开熟悉的微笑,用最温暖含蓄的方式告别焦棠。
回到中转城市,焦棠还在琢磨“故人”二字,打打闹闹、吵架翻脸、和好道歉、坦诚扶持,这就是朋友?她躺在太空舱般狭窄的旅馆中,盯向白晃晃的灯光,陷入沉思,是不是在游戏世界最好也交上朋友,日子会没那么无聊?
这时,身旁平板电脑叮咚响起。系统滞后地传来消息——恭喜玩家焦棠通关二场,请接收奖励。
焦棠望向平板电脑上三样奖励道具,其中一样惹起她的注意。
她捏起薄片儿,喃喃自语:“组队卡?”
画室惨死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以梦为马》1987。”
朗朗读诗声激扬清越,念诗的青年着一身青衣灰裤,单脚豪迈跨越两级台阶,右臂振振读诵。念完,他剧烈起伏的胸脯仍旧亢奋,喊:“这是海子老师在游历祖国壮阔美丽的大西部后,留下的辉煌诗篇。这是我们闻风诗社学习的榜样。”
“同学们!”男人跃上台阶,笑嘻嘻朝底下青涩的面孔激情鼓舞:“诗社成立数年以来,收到了各界诗歌爱好者的投稿,我们要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进步、要开放、要创作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是诗歌的时代,是我们的时代。”
“咳咳”他清清嗓子,从口袋中掏出折叠的报刊,展开介绍:“以下是我们的老朋友,郭青莲寄来的诗,请欣赏。”他大力挥手,请出底下席地而坐的一位女生。
女生扎着短小的双辫子,灵动地拾级而上,接过社长宋聪手中的油墨报刊,昂起麻雀般的胸脯,念道:“天鹅是自由之神,在它光辉的羽翼中。莫尔诞下乌托邦,洛克抚育天赋人权,马克思缔造共产主义。我渴望,从她火热的心脏,找到自由的方向。郭青莲,1987秋。”
诗声掷地,台阶下掌声如雷,掀起称颂的讨论。
女生丁字步立好,雀跃笑道:“我也有一首即兴的诗,大家不妨听听。”
宋聪乐道:“即兴创作,大家给刘明媚同学一个鼓励。”他带头鼓掌。
底下起哄,“好,快念。”“明媚,好样的。”“才女!”
刘明媚莞尔,一字一句念道:“郭青莲不露脸,他是不是太腼腆?一手好诗人人颂,躲在女孩的梦中。你思念,我思念,不如遂了我们的愿。出来出来,快出来,社长要和你比赛比赛。”
念完,她掩嘴大笑,铃铛般轻灵动听,底下皆是笑做一团。
宋聪憋住笑,佯装严肃,推她:“下去,下去。女孩家家,羞不羞?”
底下女孩齐声应道:“不羞。”
满园萧瑟秋色让这波笑声染成盎然的春色。
焦棠倚在湖对岸的大梧桐下,望着那堆青春洋溢的脸庞,不禁生出一丝艳羡。纵然是npc,但她也由衷感慨,这个年代的人胸中塞满的是理想与热情,而不是房贷的烦恼和生存的焦虑。
她站得有些久,腿微微发麻,便弯腰去揉揉宽松工裤下的小腿。这种大头裤子正是八十年代大学生流行的单品,以21世纪的眼光看,高腰阔□□,颇具复古风味。
她还没直起腰时,已经敏锐察觉身侧走过来一人,她转头。齐铎清冷的笑容挂在嘴边,玩味十足地看她。
焦棠镇定的眼神偏了一下,又定下来看他,如老朋友打招呼:“你到了?”
齐铎也学她,随性靠树,问:“和我组队没那么闷?”
“刚好系统发了一张组队卡,我想试试功能。”焦棠眼中毫无杂质,她怎样想的便怎样说,“经历两个现场,我需要一个队友,这队友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等级相近,进的现场难度差距不会太大。第二个条件是脑子转得快,看问题比较准。第三个条件是没那么容易死。”
齐铎讶然,继而释怀大笑,说:“原来这样。可惜,我回应你组队请求的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原因?”焦棠眼底溜过微光。
齐铎点了点自己太阳穴,苦恼道:“我有偏头疼,急需一个不聒噪的队友。”
焦棠眯眼观察他藏在鸭舌帽下面的太阳穴,有一小块裂纹状的疤痕,与肤色接近,并不明显。
“不用担心,这是我这一轮进的第三个现场,和我组队,等级匹配。”齐铎隐去诸多秘密,焦棠虽然对“这一轮”三个字略感迷惑,但始终不再关心他人隐私,便点点头,双方默契达成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