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基几十年,从来都兢兢业业,耗费了不少心血,如今虽然神思还算清明,但到底老了。年初一场大病,更让他心中警惕,开始筹谋布局。
其中就包括召回伯崇。
又一年,吏部尚书告老,陛下力排衆议,将这个位子给了伯崇。
他正式进入内阁,也才三十多岁。
这般年龄,这般位高权重,谁人不慑服。
要说最具体的一个体现,那就是给伯崇说亲的人,在安生了几年後,又多了起来。
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觉得伯崇如今越发年长,应当知道了成婚生子,绵延後嗣的要紧之处,但他依然拒绝。
这让很多人失望,也让不少人生出了羡慕的心思。
莺时的日子总是过得简单,但也发现了不同。
随着地位的提升,伯崇开始搜集和修为有益的东西,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他这个喜好。
在这些东西的效果下,莺时的修为都快了不少。
她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三十多岁的伯崇,年龄增长了些,但也更添了成熟稳重,每每无奈又缱绻的看着她,为她情动的时候,都很迷人。
几年後,皇帝驾崩,传位长公主傅灵机。
皇室更叠,伯崇依然是尚书,位列阁臣,是为次辅。
几年後,首辅和陛下政见不和,提前告老,伯崇成为首辅。这一年,他甚至不满四十。
之後一生,伯崇都盘踞在首辅之位,地位稳如泰山,直到六十,他丝毫没有眷恋权位,告老还乡。
几年後,女帝再次起复,召他回朝堂。
这时候的女帝已经七十多岁,变得苍老,而六十多岁的伯崇,看起来也只是四五十岁左右的模样,眼角浮现皱纹,但若不知仔细,只是打眼一看,又觉得他其实并不老。
女帝看着他,忍不住有些羡慕。
少时她还曾想过要算计周伯崇和那桂灵的感情,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些年,人妖之间的感情依旧,倒是她,经历了驸马反目,皇夫二心等等事情。
人啊,就是复杂。
女帝这次叫伯崇回来,是有大事的。
她不年轻了,今年更是感觉大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定好了传位的人选,只是是个公主,所以担心朝中会有二意,所以请伯崇回来坐镇。
伯崇无意掺和皇家之事,陛下吩咐,他便也就迎了。倒是女帝,生出了些多说的心思。
早在前朝,武帝心疼女儿孕育辛苦,所以特意找来了能使男子孕育的灵果,如今早已推行天下,虽还做不到人人都能用,但富贵人家用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她的那些子嗣,就全都是皇夫所生。
可偏偏,她这一生,感情总有些坎坷,几个皇子的生父,都或多或少的与她生了龌龊。
若将皇位传于他们身上,她只怕等自己去後,其她儿女就活不了了。
伯崇静静的听着,一生无儿无女的他没有这个烦恼,周家那些人都被他压着,如今老老实实,倒是体会不到女帝的烦恼。
应付完女帝,伯崇告退,出了宫门後挥退要上前搀扶的下人,然後就看见正坐在车中的莺时。
她依旧是曾经年少娇艳的模样,擡眼看了他一眼,平平静静,含着淡淡的笑。
“说完了。”
“嗯,看来我又要在京中待几年,劳烦莺时陪我了。”
“有什麽好劳烦的。”莺时不以为意。
伯崇拉着她的手,忍不住的笑。
不管过去多少年,看见这个人,他都会为之愉悦。
年少时,他曾担忧过等自己故去後会如何,随着年岁渐长,他倒也想开了,只管现在,何必担忧那麽多——
起码面上他能做到坦然。
没几个月,女帝驾崩,又一任女帝登基。
伯崇辅佐了两年,眼见着新帝地位稳固,再次告老,新帝几次挽留无果,只好不舍的同意——
这话不是虚言,新帝曾不解,为什麽不管是祖父,还是母皇,都这样信任这位周首辅,等真正任用他的时候,她才明白,有这样一个人辅佐,会省多少事,多少力气。
可惜,对方执意要走,她也不能强留。
这次告老,伯崇再未重返朝堂,他和莺时开始行走天下,最後寻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地,相伴终老。
他足足活了一百多年,等到某天在桂树下晒着太阳後,再也没睁开眼。
莺时看了他许久许久,看他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散于人间。
在她灵力的护持下,他的肉身永远都保持着生时的样子,如此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某天她睁开眼,看到伯崇还是那样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忽然就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