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一同来到了通往餐车的玻璃门前,安以琅还是气呼呼的,绝不肯正眼看鳖老六,而鳖老六却还是那副脸皮比城墙厚的模样,笑嘻嘻地在他身边搭话。
安以琅被他烦得紧了,只好一个劲得往祁默钧身边凑,这才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鳖老六。
祁默钧看了看身边又抱住了自己胳膊的小家伙,不禁摇了摇头,目光中含着笑意轻声唤他:“以琅。”
“嗯?”安以琅听到对方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祁默钧,可没想到下一刻却看到大少爷伸出手来,捏住了他的嘴巴。
“别再气了,”祁默钧对他温柔笑笑,松开手却又用修长的手指,点着安以琅的唇说道:“再气下去,你的嘴巴撅得就能挂下小油壶了。”
安以琅眨了眨眼睛,才后知后觉得想明白,祁默钧这是在逗弄他,顿时将鳖老六的事抛在一边,缠着祁默钧抗议道:“大少爷!你还取笑我——”
“没有,”祁默钧安抚着小家伙,把他揽在身前,忍着笑温声哄着道:“我怎么会取笑以琅呢。”
安以琅哪里肯信,又在祁默钧的怀里折腾起来,张牙舞爪地活像那只小狐狸。
“咳咳。”
这时前方的车厢中,传来几声仿若提醒的咳嗽,安以琅这才想起来,如今已经到了餐车口,他们做了什么里面的人隔着玻璃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又羞又恼地蔫了下来,索性趴在祁默钧身上不动了。
祁默钧好笑地看着怀中的人,哄着拍拍他的后背,也不去理会餐车中的人,直等到安以琅脸上热度终于退了,才带人走了进去。
这时候不知谁从餐车的橱柜中,翻出了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点燃后插到了有些落灰的烛台上,放置在每个人的面前。
安以琅乍一看来,有些像是在进行某种不可说的宗教仪式,但确实“鬼怪”就在他们的身边。
里面的人尽管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却也不敢在祁默钧面前,真的表现出如何。他们之中尽管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关于星监与执妖的事,但此情此景下,却都隐隐地服从于祁默钧。
于是见他进来后,有人犹豫再三,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祁先生,我们都听你的来到了这里,那事情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不急。”祁默钧神色看似温和实际淡漠的,他带着安以琅也来到了一只烛台前,隔着烛光看向车厢中的众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又习惯性地扣动着轮椅。
“既然想要解决事情,那大家不妨先来说一说,关于阮燕平这个人吧。”
“比如,你们各自都与他有什么交集?”
这话一出,尽管在场的人大多早有心理准备,但脸色却难免各异。
祁默钧也并不催促,只将那半只银燕又递到了安以琅的手上。
安以琅会意地,并不将它收起,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柔软的丝帕,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跃动的火光下,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它。
这短短的片刻,落在某些人的身上,注定是漫长的。
而祁默钧偏偏只是专注地看着安以琅,像是在观看一件无比有趣的事,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珍宝,全然不顾旁人的催促。
终于,安以琅将上面的血迹都擦净了,打量着周围人的视线足够焦灼了,才将银燕交还到祁默钧的手上。
“成峰成少爷,不如就从你开始说说吧。”这时,祁默钧冷不防地开口,令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银燕也放到了成峰面前,而他桌子上的烛火随之晃动一下。
跟在大少爷身边这么久,安以琅早就能猜到祁默钧会从谁开始了,随即转头也看向成峰,他周边的几个学生也小声不知在说什么,而成峰的目光却定定地落在桌上,看向那半只银燕。
半晌后,他酸涩又轻蔑地笑了:“我有什么可说的,周正安没告诉你吗?”
祁默钧并不意外他的抗拒,平静地点点头:“周二伯确实告诉我了一些事,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没什么可说的,”成峰重复着口中的话,突然别过目光嘴唇微微颤动着,最后望着周正安说道:“不过就是,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同学。”
“他是个男人。”
听到这里安以琅还觉得没什么,可接下来他又听成峰说道:“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骗我!”
“他只是想从我身上弄到钱而已,不,他不只是想从我一个人身上弄到钱,他还在舞厅里挑选其他的男人,像个——婊、、子一样。”
兴许是因为成峰的吐息太冲,他面前的烛火狠狠地暗了一下,随即一滴浑浊的蜡油缓缓地淌下来,像是一滴未干的眼泪。
这样粗俗的谩骂,让安以琅十分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他一直以为成峰之所以跟周正安决裂,是因为周正安干预了他跟阮燕平的感情,可没想到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成峰,你也别这么说他。”这时候,一直陪在成峰身边的那个同学,实在忍不住开口了,皱眉说道:“燕平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最清楚!”当年的事,耻辱而又隐秘,他越是喜欢阮燕平,就越是因为后来的背叛而记恨,直至时过境迁的今日,成峰既想听到有关那个人的消息,又不愿听到以此维护自己的自尊。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干的那些事整个学校都传开了,大家都把我当笑话看。”
“没人那么想你!”那同学听后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烟扔到一边,其余两人也纷纷走到成峰的身边,“我们就是觉得你跟燕平的事挺可惜,真没那么想……”
祁默钧端详着这几个学生,像是忽而来了兴趣,微微抬抬下巴问向那个最初反驳成峰的人:“不知你该怎么称呼?”
“又为什么觉得,阮燕平不是那样的人?”
“何会邦,”那人有些烦躁地回答着,眼神散漫之中,透露出一丝伤感:“我和我哥跟燕平,也算是好多年的同学了,对他的事知道的也多些。”
“早些年他家里确实富裕,但后来听说他爹犯了点事,家业就垮了,但具体情况我们也没刻意揭他伤疤问过。”
“他有段时间确实过得艰难,差点连学都退了,我们也给他凑了些钱,不过也没用上,他情况就渐渐好些了,听说是找了个工作。”
“后来成峰转来,他俩就好上了……”说到这里,他转头愤愤地看了眼周正安,咬牙说道:“可惜,周先生干了那样的好事。”
“他趁学校最热闹的时候,带了一堆人来,大声宣扬燕平作风不正,用色骗钱,还在舞厅求人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