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老太太说完这些话,便叫来下人,扶她离开了祠堂。
众人得知祁家这桩旧事后,也不愿在黑轿前停留,而是纷纷回到了祠堂前厅中。
不过这一次,祁默钧却代替祁家老太太,来到主位前,目光平静而深沉地看向此刻祠堂中的众人。
“老太太既然说要商量,大家不如就此说说自己的意思,看看能否理出个章程来。”
安以琅这次可万万不敢再坐到老太太地主位上了,他站在祁默钧地轮椅后,看着大少爷戴着白玉扳指地手,轻轻地敲打在轮椅上,不露声色地朗声说道。
“这……”祠堂中的众人,开始私下低声议论起来,到底是关乎性命地大事,谁都不敢怠慢地。
“依我看,他既然是来寻仇的,那便免不了死伤了……不如,我们主动献上几人,兴许他脾气顺了,这事就过去了。”大老爷忖度着自己的身份,第一个开口说道。
安以琅被他这番话惊到了,他实在想不出,他家大少爷为何会有这么昏聩地父亲。
“大老爷说得对,”二少爷祁沉笙眯着残眸,直接冷笑起来:“既然是大老爷说的,那便先献了您吧,您老太爷的长子呀,岂不显得我们诚意十足?”
“你这个逆子!”大老爷一听,火冒三丈地站起来,可又实在不敢拿儿子怎样。
眼见着他们父子要吵起来,一向务实本分地二老爷赶紧转开话题,提议道:“既然出了事,咱们本家的人必然是逃不开了,但不如找个由头,让前来祭祀的那些旁支先离开,避免误伤他人。”
可他这么一说,三老爷又反对起来:“这可不行啊二哥,这秋祭本就是为了安抚他才办的,如今你让人都走了,他肯定会更生气的。”
二老爷听后,也觉得是那么个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祠堂外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安以琅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见一身穿浅青长衫,手中盘着串沉香的男人,正步子悠闲地走来。
那男人一抬头时,目光恰与他相对,安以琅当即有些发愣……这个人,他似乎见过,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些,没耽误什么大事吧。”那男人像是毫无察觉祠堂中的阴沉气氛,语气十分轻松地说道。
“来晚了就不用来了,你又不算本家人,这会来装什么样子。”大老爷看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说道。
“大少爷……他是谁呀?”安以琅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见过他,于是忍不住趴到祁默钧的耳边,轻声问道。
“那是我们的小叔,名叫祁辞,原本应属祁家旁支,但承继了星监之位,所以早些年被老太爷叫来本家帮着理事。”祁默钧稍稍侧身,揽着安以琅地肩膀,有意无意地看着小家伙的反应:“我们这一辈小时候,与星监有关之事,都是他传授的……据说,他曾经能够自行出入月城。”
“月城……”安以琅无意间皱起了眉头,又觉得自己脑袋里实在是空空的,无论怎么想都是空白一片。
“别想太多,”祁默钧抬手点上了小家伙的眉心,伴随着淡淡的竹香低声轻念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比起大老爷地不满,祁家小一辈的子孙,却显然都很喜欢祁辞这位小叔,特别是小姐们都纷纷邀着这位小叔坐到自己那边。
“小叔既然来了,不如也说说您的看法。”祁默钧安抚好安以琅后,向着祁辞微微颔首,询问着他的意见。
“要我说,”祁辞盘着手中的沉香串子,目光像是隔着那如山地牌位,看向被重重封锁的黑轿:“到底隔了几十年,传言未必可信,大少爷不如从眼前的实处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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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从眼前的实处查呀?”自祠堂回来后,安以琅当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祁默钧,在他的轮椅旁打转儿。
祁默钧放下手中祭祀用的账目,拉着他的手牵到跟前来,然后抽出一张白净的新纸,在上面写着:“这些,是老太太那时候,也就是近五十年前死于黑轿之事的人。”
安以琅低头去看,这段日子以来,他在祁默钧地看管下总算念了些书,纸上的字也基本能认得了:“嗯……受宠的庶子,当家人的心腹,当家人的弟弟……”
“看起来,都是你们祁家挺重要的人嘛。”
祁默钧点点头,接着又写下了这次遭遇黑轿袭击的人:“冯京,也算是我的心腹,但他当夜只是被黑轿追踪,且十分轻易的就逃脱了。”
“我那时候可不一样,那轿子紧紧追着我,翻墙都没有用,最后还是摔进……咳咳,那里,它才没跟过来!”安以琅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还一阵阵地感到后怕,急急忙忙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且认为前几天夜里,冯京所遇到的黑轿,只是最初的试探,或者……根本就是故放迷雾,总之他并不是黑轿所选中的人。”
“那,那谁才是被它选中的人,我吗?还是吕禄子?”安以琅难得还没有被绕糊涂,趴到祁默钧的膝盖上,摇着头说:“可吕禄子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祁家很重要的人呀。”
“这就是小叔说的,从眼前的实处查,”祁默钧抬手揉揉安以琅的小脑袋,耐心地与他说道:“你于我而言,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人,冯京也算是祁家的大管事之一,可你们到了要紧关头却都逃开了。”
“真正死去的吕禄子,在祁家却是根本排不上号的人。”
尽管知道此刻在说正事,但是听到“最为重要的人”那几个字,安以琅还是觉得心砰砰地乱跳,不由得将脸往祁默钧的膝上埋。
祁默钧看着小家伙红了的耳尖儿,无声地浅浅而笑,装作没有看到般伸手抚着他的后背,继续说道:“而且按着你所说,那夜抬黑轿的轿夫,只有一人。”
“相貌腐烂,面容青紫……吕禄子的尸体被发现时,也是那般模样。”
“您,您的意思是,”听到这里,安以琅从祁默钧膝上抬起头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那个轿夫,也是个被黑轿所害之人?”
“如今暂时这么猜测罢了,”祁默钧微微仰头靠在轮椅上,昨晚在床边守了安以琅一夜,饶是他也会隐隐感觉到腰背的僵痛,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只是继续温声说道:“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在吕禄子之前,已经有人遇害了。”
“这个人同样是一个,并不怎么受关注的人……我已经让胡启去查了,找出近来祁家甚至祁家外,死因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