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听到这话,顾星川原本提着的心平稳落回到胸腔,“不过他也是先切实做了好事,我想这大概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锦旗,还是很值得纪念的——他脸皮薄,所以我就帮他发了。”
他有点弄清楚自己心里那个难以表述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了。
既不是慌,也不是惧,而是一团复杂的火。
早在一开始顾星川就知道易昀岚在易向松心里的评价很不好,并且不受重视,不然也不会被“绑”到民政局登记结婚,也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外人”就被亲爹追着打。
之前他是看客,所以尽管对此唏嘘,却也依然可以事不关己。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办法从这场家务事里轻松脱身了,他看不下去了。
无论是记忆中那个被嘲笑而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男孩,还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只能偷偷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敢反抗的“注水纨绔”,都让他感觉心疼。
而在看到易向松不分青红皂白就认为易昀岚又闯祸的情况后,这种心疼化为了一团火。
里面不止有恼怒,还有欲望。
他想为易昀岚抱不平。
“只是没想到我发朋友圈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伯父一开始才没刷到。”
顾星川简单跟易向松解释昨天的乌龙,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为什么伯父您在听到昀岚进了警察局之后,第一反应会觉得是他犯事儿呢?万一是他遇到危险呢?”
这话问得不算客气,甚至放在晚辈对长辈的情境里更显得有失体面。
而在他原本的行事准则里,“体面”这两个字,绝对是牢牢排在前三的必需品。
因此,在问易向松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就已经把这笔账在心里悄悄安到了易昀岚的头上。
毕竟亲兄弟明算账,自己这么豁出去“学雷锋”,自然也是要将雷锋精神贯彻到底,在日记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了,直接跟对方说也可以,如果易昀岚想要赖账,他也可以采用一些比较硬核的“讨债”手段。
顾星川不着边际地开始走神,但其实只是在缓解他自己的紧张。
以往他也和一些上位者,或者说“想当然”的上位者打过交道,但都是为了工作能顺利进行而哄着,从未主动挑起争端。
而且他跟易向松的关系,也不是单纯的甲方和乙方。
如果一个弄不好谈崩了,对方可能没什么损失,可自己大概率会在N市待不下去。
说到底,还是有些冲动了。
果然感情容易让人上头,还容易误事。
思绪转了一圈后又转了回来,而他终于感到有些后怕。
至于那边的易向松,则是已经消化完了顾星川的话,正在出神。
这个有些冒犯的提问,其实并没有让他多生气,他此刻心里更多的情绪,反而是迷惑。
对于易昀岚这个儿子,他原本的印象就两个字,失望。
十分苍白,就像是一张薄薄的标签,完全没有厚度,也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感情——不是不能失望,可不应该是毫无依据的判断。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易向松第一时间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理由。
其实都不用寻找,有易旸熙这个令他省心满意的大儿子做对照组,易昀岚这个不在计划外诞生,又不够突出的孩子,自然就成了有些令人失望的存在。
特别是在大儿子过世后,老二依旧扶不起来,他便感觉更加失望。
然而细究起来,易昀岚只是能力不行,的确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尤其和其他家那些三天两头就要让家里给擦屁股的混蛋玩意儿相比,老二还是挺省心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在听到易昀岚进警察局后,就下意识认为对方给自己惹事儿了呢?
易向松深吸了一口气,难得反思自己。
只是他这副沉默不语又皱眉的模样,让顾星川有些不好过了。
后者提着惴惴的心,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脑子则是转得飞快,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找补借口,以及一个恰当的时机。
尽管不知道易向松如此出神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掌握主动权更为保险,便想在对方回神之前先作出解释。
“伯父,我……”
“找你们好半天,怎么站风口上了?不冷吗?聊什么呢?”
顾星川刚蹦出几个字,就感觉一只胳膊搭到了自己肩膀上,易昀岚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还伴随着点点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