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眼一黑,想往地上栽,下意识想抓住什麽,他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紧紧握住。
天上堆着云,远边树叶摇晃,邵蔻蹲在地上缓了缓。
视线拉回来,梁泷的脸近在眼前,平时有点懒有点冷,这会看起来急切,“还好吗?”
她眨了下眼想要看清楚,他倏忽闪到身侧,反握住她的手腕。
身後传来陌生的声音:“谁啊?谁在那边?”
梁泷摁灭了手机,四周陷入黑暗,唯有从後方打来的两束强光在空中探寻。
“啊。”
邵蔻被他拽着手就跑,人挺懵的,“跑什麽?”
风声飞溅,她的话被吹散。
工具箱很重,他背的很稳,还能腾出一只手拉她,低头看她穿的鞋子,“行不行?”
邵蔻就下午臭美换了双鞋子,这会跑在坑洼的泥路上,踩到大块尖尖的石子,又痛又硌脚。
“……要是不太行呢?”
“嗯?”
梁泷盯着她脸,琢磨她表情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他拉着她抄小黑路,“我背你,抱你,都行。”
邵蔻不想添负担,“我没事。”
她眼底干净,澄明,像白水浸染过一样,让他琢磨不出一点异处,他又紧起眉头,“真没事?”
她踩着双不轻便的鞋子,跟不上速度。
前面是出去的围栏,梁泷急匆匆地观察地形,唰地下去掉箱子,从栏杆缝投出去,“你先过去,看够得着吗,要麽踩我肩上。”
邵蔻没说话,抓住栏杆,手摸了个空,还差一点。
他直接抱住她的小腿,往上面送,她身子悬空,视线擡高,顺利爬到顶上,坐稳了。
一股风从身边闯破,他脸部紧绷,几乎没怎麽用力,凌厉的下颌线从她眼前划过,人就轻松翻越上来。
他利落地跳下去,腰腹灵活有力,像只轻盈的雨燕。
她朝下面看,腿软了,梁泷摊开两只手,“我接着,你放心跳。”
後面追上来的人喊了一嗓,“你们干什麽的?”把邵蔻的魂给吓没了,她找准方向,没犹豫地跳了下去。
梁泷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被惯力带着後退了几步,站定了。
她的发香扑面,痒痒的,他忍住去挠的冲动,仰起脖子,喘了口气,紧张的心落下来。
刚放下邵蔻,就看到她的脚挨地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看出什麽,工具箱的带子来不及背。
“邵老师,对不住了。”
邵蔻云里雾里。
接着,男人的手穿过她腿窝,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起,她浑身绷紧,对上他沉静冷毅的眼。
猝不及防坠入他的怀里,安安稳稳,纷乱的思绪好像也找到出口。
满天繁星,夜晚的草丛里有蟋蟀在叫,空气潮湿,树影婆娑,月亮静静泼洒光辉。
仿佛回到十七岁那年,她跨过大半个校园,四处找他,只为一眼。
郊区,旷野,黄土,月朗星稀的晚上,比记忆里的夜空要亮眼,垂杨蓊郁,明月皎洁,沧桑岁月过尽。
她记得,那时夏天,葡萄架泛着绿意。他高三,她高二,两个班级的队伍并排站。
他不爱穿校服,套着件中二的哑黑色卫衣在校园晃,做操碰巧站在她的斜後方。
邵蔻那天来例假,肚子痛的受不了,自然没好好做,体转运动时看见後面同样姿势散漫的梁泷,他站在晴日里,眼神瞟来,在她脸上稍作停留然後挪走了。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她的脸也变得火辣辣。手脚僵硬,一到做体转就像锈掉的机器,不能自如。
趁着集合整队时草草瞥他一眼,他侧头说笑,笑容得意,搂着只球跑到篮球架下面。
他们中间总是隔着很远,她习惯站在教学楼的三楼走廊,看着下面跑动的人影,风儿轻轻吹,纾解她积压的燥郁,却吹不散暗恋的苦涩。
耳边传来梁泷短促的呼吸,有一刻和她八年前迫切的心跳声重叠了。
两人来到离河边,他把工具箱丢到一边,两手撑着膝盖,腰背弯下的弧度很深,喘着气退了半步,满头大汗地坐到地上,额角青筋爆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