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握着刻了他名字的助听器,在冷风中等到了魏清澜。
似有所感,他转身向她。
魏清澜在渐渐走近。
她停在他面前,目光从他的手,移向他的眼睛,望着他。
“听冯老师说你会来小官山,本来想先给你发消息问问,後来想想又算了。”她笑了笑,一如从前,“我总要来的。”
方述看了她许久,慢慢地将拿着礼盒的那只手擡起,盖子已被打开,横亘在两人之间。
一副助听器躺在盒内的绒面上。
而他的手并不太稳:“清澜,是我想的那样吗?”
虽然未曾使用,但包装盒的款式,和助听器的品牌型号,无一不在告诉方述,这是一样来自多年前的物品。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心里也已经认定,它与魏清澜相关。
“是。”魏清澜没必要隐瞒,而这于她而言,本也是属于方述的东西了,“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但是比较可惜,没送出去。”
至于为什麽没送出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明。
方述的手收紧,一时无言。
“昨天离开前,”魏清澜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感觉你有些听不清我说话,但一开始不是的。”
方述从前因为听不清,反应上总会有些迟钝或是犹豫,但前两天重遇,一开始他和别人的交流分明是顺畅的。
所以她很自然地联想到,这麽多年过去,他大概早已接受了助听器,否则生活上必然会有诸多不便。
可昨天远远地和他说话时,他却露出了曾经她十分熟悉的迷茫神色,像是因为不确定对方所说的内容,而不知该不该做出反应。
“是不是弄丢了助听器?”魏清澜猜测道。
方述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闪动。
魏清澜暗叹口气:“本来不该多问的,但既然你要来金川镇,我就想起有个现成的能给你暂时应付一下……但做工可能不是很好。”
说来也是巧,她将东西留在了这里,而方述也许正好需要。
魏清澜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娓娓道来,就像在跟朋友说起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
可方述却不能平静。
他默默垂首,取出助听器,将它戴上了右耳。
近十年前的隐蔽助听器,对于那时候的魏清澜来说价格不菲。
而虽然最好的方式是根据每个人的耳道量身定做验配助听器,但出于各种原因,这是一个普适性的成品。
对于现在的方述而言,戴上它的不适感很明显,可他宁愿永远不摘下来。
感受到方述情绪的波动,魏清澜走上前,寻找到他稍有躲闪的眼神。
“方述,”魏清澜笑得温柔,“你和丁阿姨说话了吗?什麽时候轮到我?”
方述重新看她。
他来了很久,但他什麽都没说。
当一个人的时候,他反而要冷硬坚决许多。
可当魏清澜出现,提及丁曦,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是有很多话和她说的。
眼前的女孩是自己母亲救下来的人,她陪着自己来到这里,他们在履行多年前的约定。
即便他爽约了很久,但现在还是站在了这里。
在方述沉默间,魏清澜拉住他的胳膊。
隔着衣袖,极尽轻柔。然而温度依旧灼人。
方述被轻易带着走,重新回到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女人温柔明朗,眼神带着坚定的力量。
方述的眉眼与她有六七分的相似。
“方述,有句话我一直没说。”魏清澜停顿片刻,“真的很对不起。”
方述其实也分不清,魏清澜到底是在为丁曦的牺牲而道歉,还是为其他。
他没有回应,魏清澜也并非要他回应。
她随後目光明亮,看着前方的墓碑:“丁阿姨,方述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