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龙井,还真不能加冰糖,都没有茶味了。
徐清聿没理会Dr。Michael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看到她的眼神变了。”
那一瞬间,云听眼底的光熄灭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受伤。
他看到她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看到她低下头,平静地说:“那我提前祝丶祝你和姐姐幸福。”
徐清聿已经後悔了。
那一刻他应该和云听解释他在开玩笑,或者至少说些什麽去缓和云听的情绪。
可他没有。
而且他也不是开玩笑。
徐清聿当时在想什麽,大概是想到他竟然可以牵动云听的情绪,看到她不一样的神情。
所以他没有深度思考,云听为什麽会露出受伤的表情。
Dr。Michael静静地听着,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问:“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徐清聿的呼吸滞了滞,“Dr,你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中,能够更加自主地定义自己的生活轨迹。但是,在这里,成家立业丶结婚生子,不仅仅是个人选择,它更像是家族与社会对一个成年人的基本期许,是父母对我的生命规划和传承的期待。”
“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中,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做得到’的问题,它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社会和家庭赋予的义务。如果不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背後总会有无形的压力,甚至是一种潜在的指责。”
徐清聿直视Dr。Michael的眼睛,语调冷静得不像是在谈及自己的未来,而像是在讨论某个早已被规划好的剧本,“我无法坐视他们的期望落空。完成这些,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Dr。Michael沉默了一瞬,问:“你想做什麽?”
徐清聿没有回答。
Dr。Michael摇头:“站在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自己掌心的抓痕和指骨。
这双手……从来都是冷的。
“这就是我做错的地方。”徐清聿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自己之前荒唐的做法感到可笑:“我不喜欢云闻,可是我竟然卑鄙地想完成任务之後再离开她。”
“我竟然无情到,想让云闻给我生个孩子,而我完成了任务,走人。”
徐清聿强撑的冷静背後是深深的自厌。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道:“我知道她有多爱她姐姐。”
“可我当时,”徐清聿顿了顿,目光空洞,“竟然想要借她姐姐来做这件事。”
徐清聿不敢去想云听知道自己曾经的心思後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还是会痛恨他。
“她那麽爱她姐姐,而我却……”
“我还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像是吞下了沉重的巨石,在喉咙处上不上,下不下,“我就知道,完了。”
他低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涩。
“我怎麽可能配得上她的爱。”
他的言语是一场没有向云听说出口的告白,同时饱含无尽的自我厌弃。
徐清聿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云听的感情,并非冷酷无情,也并非毫无感情,只是他的心里有太多难以触碰的阴影,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谎言。
他经常会在夜晚反复告诉自己,他应该离开,应该让云听去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但是,云听的坚持和无言的关怀,总在不经意间划破他理智的防线。
先前,徐清聿不知道云听喜欢他,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云听能够永远属于她,另一方面他也庆幸,云听不喜欢他。
极度的拉扯让他选择逃避。
直到现在,云听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徐清聿感觉自己被什麽东西捆住了,无法再退缩。
可是和云听的爱相比,他的那点所谓的“爱”,显得如此肮脏丶恶心。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堪,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我没办法回应她的爱。”徐清聿说,“她给我的爱,太干净,太纯粹,而我……”
“我连自己的良知都快丢掉了。”
Dr。Michael无声片刻,深深地看了徐清聿一眼。
“Xu,你知道吗,”Dr。Michael说,“你所说的‘卑鄙’丶‘恶心’,其实是你内心对自己的评价。你把自己当作罪人,认为自己做错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说你爱她,但你更害怕自己配不上她。你觉得自己不能回应她的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苛刻。”
Dr。Michael继续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设定的标准里。你现在的痛苦,实际上是你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感受。你怕暴露自己的脆弱,怕面对内心的那份不堪,却没有意识到,你正是因为这种逃避,才将自己逼入了现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