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沙解开他的衣物,从夹层中找出了血淋淋的纸条。
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数字,4。
格里沙:“背叛者是四号?”
六号举起右手的小指,他的指头并不完好,指甲也被拔掉了,格里沙不知道六号是怎么拖着这样深重的伤势逃到了这里,只是看到六号动了动小指。
这孩子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年纪偏大,总是帮老师们照顾弟弟妹妹,他会剪纸做指偶套到手指上,用不同的语调搭配十根手指扮演的不同角色,为其他孤儿表演童话剧。
现在,那个总是戴着“小孩”指偶的小指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背叛者,正是四号。
格里沙坚定道:“我们不会放过叛徒的。”
六号吐出一口气,又做了个“快离开”的手势。
格里沙取出匕首,割走他一缕金发,转身离开了那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那个年轻的孩子在哼歌,那沙哑的声音哼出的调子很熟悉,几乎所有出身孤儿院的孩子都会这个调子,格里沙也会。
“起来,被诅咒烙印的人们,全世界饥饿的奴隶……”
代号羽毛的六号暗探撑着最后一口气,希望格里沙能循着他留下的暗号找到他,取走重要的情报,现在他将情报交出去了,自身也即将死去。
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将生命献给了伟大的事业。
擅长指偶戏的羽毛躺在水沟里,看着乌兹别克的夜空,上面悬挂着一轮弯月,总有一天,那些还过着农奴日子的乌兹别克人民会摆脱被地主剥削的日子,他们不再需要献出家里美貌的女人,也可以去认字,吃饱穿暖,穷人家的孩子也能去追逐梦想。
他们的下一代会过上好日子,然后在某天,仰望那皎洁的月,怀抱和羽毛一样的理想,向前出发。
那样的未来正在被许多心怀理想的人建设着,是的,羽毛也是其中之一。
羽毛哼不出声音了,他太疼了,可疼痛不能阻碍他欣赏月亮多么美丽,他一直看着月亮,脑海中是美好的未来。
年轻人停止了呼吸,死时依然睁眼看着月亮,定格20岁的生命中没有一丝后悔,只是遗憾有些书没看完,遗憾没向喜欢的姑娘告白。
秦追终于再次连上格里沙的弦时,他仿佛听见了雨声,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看见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到苏黎世。
格里沙坐在一辆马车里,怀里捏着一张被血浸染的纸条,一包糖,装糖的纸袋也染了血,圆润的糖球在里面滚着,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轻轻的声响。
纸条是六号暗探的遗物,而糖球是七号暗探的遗物,融掉那些糖,取出里面包裹的纸条,就可以知道更多重要信息。
格里沙周围堆着草,透过草堆的缝隙看向马车外面,是晴空万里,察觉到秦追的弦,他的面目柔和了一些,浅绿的眼珠动着,像是人偶重新活过来。
他怔了怔,因为秦追正看着他落泪。
格里沙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哭了?”
他的神色变得很温柔,小心翼翼,想要拥抱秦追。
秦追轻轻摇头:“你的弦很悲伤,可你又没法把这些情绪发泄出来,格鲁什卡,我只是在帮你落泪。”
那双清透而高贵的黑眼睛在为格里沙哭,面对格里沙的神情却含着安慰。
“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的心里很难过,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格里沙做了个“不能说”的手势,他现在进行的任务需要绝对保密,他不能告诉寅寅奇卡一切。
秦追并不为此责怪格里沙,他早在和格里沙确定恋爱关系前就习惯了格里沙这特殊的工作性质和保密需求,他以前不以哥哥的身份询问格里沙的工作细节,现在作为恋人也不会。
他继续说道:“好吧,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接下来只要你有空闲就和我通感?我想看着你。”
格里沙举起自己的食指,用手指做点头的动作。
秦追还在流泪,却又露出笑颜:“我今天在家里休息,稍后我会练功,不是练武学的功夫,是练戏曲的功,你知道吗?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名旦去了北美表演京戏,可红了呢,有几折戏我也会,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小熊再次用手指点头,他和寅寅一起长大,寅寅小时候被傻阿玛抱着去看戏,其他小伙伴跟着看,大家都是会看京戏的。
秦追对他笑起来,抹去眼泪,执起折扇。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格里沙看着秦追,琥珀绿的眼中浮现水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秦追身上没有移动,水珠沿着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