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找到的药店和医院全被炸了。,没被炸的也被流匪抢了。”
小鹰眼中的光亮一下黯淡下去。
“不能……再救人了,药和吃的都没了,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季庭屿沉默不语,从心头蔓延而上的浓重的无力感像荆棘一样包裹他的全身,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疲惫地吐出一口白雾。
“这么多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发动战争的魔鬼对自己的同胞都能这么残忍。”
沙漠青不知作何回答,茫然地呆在原地,球形的视野渐渐局缩为一个暗红圆点,里面只剩防空洞外破败不堪的一切。
队员们拖着大大小小的伤满身狼狈地忙前忙后,将车上的伤患运送进防空洞。
早先救下的伤患能下地走路的都在帮忙,有一个同样被炸伤腿的姑娘已经恢复了意识,要把自己腿上缠着的带药的绷带解下来给小女孩儿用。
季庭屿别过眼,将烟丢在雪里熄灭。
“走吧,我们去找点吃的。”他搭上沙漠青的肩。
战争一旦爆发,山上的动物都会被枪炮声惊动,躲进大山深处不出来。
他们开着车找了三个小时,只打到几只干瘦的鸽子。
季庭屿学着贺灼的做法,将鸽子褪毛剥皮,连头和爪都没舍得剁,一股脑丢进大桶里,本来只往里加了半桶水,后来想了想,还是把整桶都倒了进去。
鸽子被沸水炖得稀烂,半点肉香也无,一米多高的大铁桶,只有上面一层肉糜和浮油,底下全是汤,就这还要给记者部队员加伤患五十多个人吃。
季庭屿掀着锅盖看笑了,久违地吐出句脏话。
“霍华德那个狗贼,一次靠谱的都没有。”
队员们面面相觑,悄悄加一。
一桶汤,上面的肉碎盛出来分给伤重的伤患,带油花儿的给没受伤的难民,最底下的清汤寡水才轮到记者部的人吃,一人就一小碗。
“大家委屈点儿。”季庭屿安抚道:“等回去让贺灼请你们吃大餐。”
“害,没事老大,有口热的就行。”
队员们端着碗笑起来,早就习惯了,还能苦中作乐,报出一串菜名准备讹贺灼。
洞里罗莎琳说小姑娘不行了,队员们赶紧冲进去,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罗莎琳怀里,出气多进气少,一哽一哽地往外吐血,断腿的地方泛起一层猩红的小泡沫。
季庭屿试图喂她一点水,喂进去多少就吐多少,吐完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找了一圈没找到妈妈,或许是明白发生了什么,慢慢安静了下来。
生命在她身上一点点流失殆尽,可他们却无能为力。
“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没事,你会好起来的。”季庭屿跪下来,帮她擦干净脸蛋。
“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
女孩儿点头,他就把自己的肉汤一勺勺喂给她。
或许是回光返照,她把一碗汤全喝了,说话也顺畅起来。
“哥哥,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季庭屿一怔,扫到她残缺的下身,哑然。
“是不是不在了啊……”女孩儿自顾自说道:“大炮仗响起来的时候,妈妈把我压在下面,我看到一条腿飞到了天上,脚上穿着我的小草莓鞋子。”
众人的心全都抽痛起来,季庭屿再也听不下去,将她抱进怀里捂住眼睛。
“不要想了,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很快就结束了,哥哥给你吃糖好吗?”
他把贺灼给自己带的小糖罐子拿出来,别的糖都吃完了,只剩两颗甜味的打虫药,倒出来放在碗里加热水搅化,一点点喂进女孩嘴里。
“甜吗?”
女孩很乖地点头,眼神却无法聚焦。
“哥哥,我看不到东西了。”
季庭屿转过脸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哽咽。
“是灯灭了,我也看不到了。”
“我害怕,我好疼啊……”
“不怕,没事的,我们都陪着你呢,妈妈也陪着你——”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猫咪敏锐地竖起耳朵,百米之外传来两道卡车的汽笛,他当即出去通知所有人撤到洞内,掩埋外面的明火和生活痕迹。
洞内空间不够大,五十多人摞着挤在一起,季庭屿和其他几位有枪的队员堵在最前面,在车声驶来时不动声色地阖上挡板。
他们屏气凝神,心脏悬到喉咙口,大气都不敢出,外面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变得无比清晰。
卡车在不远处停下,原本刺耳的刹车声被雪层闷得哑钝,车门打开,有人跳下来,脚步缓慢地移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会是流匪吗?”罗莎琳用气音问。
季庭屿仔细辨认着:“不像,只有一个人,大概率是逃兵。”
“出去和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