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翎羽连忙收了心,加快了受伤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地替她梳好了发髻。
当高椎髻出现在卿如尘的头上时,卿如尘一时怔住了。
那一刹那,她好似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时光,回到林海雪原之中。
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林海间,站在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前。有一温婉女子,身穿白色麻衣,端着竹编簸箕从一间茅草屋里走出来。
女子端着簸箕经过卿如尘的时候,卿如尘垂眸,看到她的簸箕里盛着两个窝窝头,还有一碟酒渍野鸡,脆嫩野菜,竹笋炒肉……
卿如尘扫了她的簸箕一眼,转身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朝空地里看去。
但见空旷的平地里,有一五岁孩童,一袭素麻衣衫,正手握木剑,不停地朝前挥去!
“嘿!嘿!”
每挥一剑,剑气浩荡,化作风刃,砍向前方的漆黑墨竹,留下道道痕迹。
那孩童听到脚步声靠近,猝然回眸,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小脸:“娘亲!”
孩童转过脸的瞬间,卿如尘看清了对方的面庞,也看清了她脸上流淌的汗水,骇然意识到,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站在岁月长河的下流,回溯过往,看着自己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剑,欢欣地扑向娘亲的双腿。
就在她靠近娘亲的一瞬间,顶上的黑竹林海,忽而闪过一道黑色长鞭,一把卷起娘亲的腰身,将她卷了起来。
小小的卿如尘扑了个空,擡眸朝林海上空看去。
却见翠绿的林海里,探出一个硕大的墨绿色蛇头,对她嘶嘶吐着信子:“还差五百下,别偷懒,别指望你娘亲来救你,快练!”
小小的卿如尘脸一下就垮了,可大蛇却没有惯着她的意思,用尾巴卷起自己的妻子,一把甩在蛇躯上,载着她拨开林海走了。卿如尘捏着木剑,望着母亲摇曳生姿的背影,气得都要捏碎拳头。
“哈哈哈……”
想到这里,卿如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在替她簪花的风翎羽听到她这声笑声,挨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师父,可是徒儿哪里做得不对吗?”
“没有,没有。”卿如尘摆摆手,望着自己眉心刚点上的朱砂,眉目温柔,“只是真梳了高椎髻,才发现我与娘亲,生得并不是很像。”
“她很温婉,很端庄,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卿如尘伸手,抓住风翎羽的手,将她手上的簪花拿下来:“我比较像我母亲,肆意妄为,不计後果。”
“不止性格像,容貌也长得像她。”
卿如尘这麽说着,擡手一点一点把风翎羽弄好的簪花取下来,当最後一朵簪花取下来的时候,卿如尘的满头黑发又重新散于肩头。
她擡手捏诀,没一会就将头发从前往後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梳成了子午冠,後半部分全部披散在肩头。
束发的玉冠处,再簪上彩色翎羽,红色绒花,看起来神采奕奕。另有两条金色垂缨从左右脸颊滑落,正是丰神俊秀,雌雄莫辨,俊美无双。
风翎羽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竟着了迷。
她将卿如尘身体掰过来,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师父这般……”
“嗯?”
风翎羽隔空捧着她的脸,想摸又不敢摸的:“这般好颜色,若是常常以此样貌见人,只怕九州十四海的女修,都不爱男色独爱师父了。”
“呵……”卿如尘轻笑一声,擡手刮了刮风翎羽的鼻尖,“你啊你啊……”
她没继续说风翎羽“油嘴滑舌”,笑过之後,反而很认真地问她:“那你现在满意了吗?”
风翎羽笑笑,反倒问了一句:“那师父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
卿如尘被她一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你心里,师父就这麽小气吗?”
风翎羽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垂眸望着她们相牵的地方:“我只是不想让师父不开心。”
她摩挲着与卿如尘相牵的手,语气低低的:“师父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去的地方比我多,懂的道理比我多。在我心里,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想为师父做些什麽。”
她的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卿如尘心头一片温热,忍不住放软了声音:“为什麽想要为师父做些什麽?”
风翎羽擡眸看了她一眼,咬住了下唇:“师父这麽聪明,难道师父不知道吗?”
卿如尘被她这眼看得,心都要化了。她伸手,一把将风翎羽揽入怀中,叹息着道:“好,我知道,我们翎羽爱着师父。”
她明明想说的是敬爱,可分别在即,却动了私心,说那是爱。
风翎羽被她说得红了脸,窝在她怀里,红着耳尖点了点头:“嗯……”
卿如尘顿时笑了起来,伸手去捏她的脸,好心情地问:“今夜还很漫长,你想做什麽,师父再陪你做?”
风翎羽擡眸,很诧异地看着她:“还可以吗?”
卿如尘点点头,满脸写着纵容:“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天涯海角,师父都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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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尘虽是夸下海口,说什麽“天涯海角”,实际上根本没有离开魔宫。